打定主意后,任雪婵心中倒也没有多少不忿之气了,只是,她却不愿再开口同谭莫并说话。
她故意快行两步,追上卫怀济,到他身侧去问道:“卫公子且再说说,那日你师父研制那雾什么霜的时候……后来如何了?”
卫怀济自然明白任雪婵心中的不痛快,但他却故作不知,而是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同她说道:“唉!任姑娘不知,那日师父他试来试去,却对那‘雾蛇摇落露为霜’的贮存形态始终都不能满意……且他喃喃自语地说,若是将其做成寻常的粉末抑或是丹药模样,用起来时会大大影响它毒性的扩散。可除此之外,他又暂时想不出别的法子。是以,当时师父十分地思而不得,心情便变得异常暴躁!而我那日见师父的脸色不好,心中便尤为惴惴,总是担心被责骂。后来行起事来,更是步步小心、处处谨慎。可是,人就是如此,你越不想出错,就越是错漏百出……”
任雪婵听得十分入迷,见卫怀济竟突然停顿了一下,便忍不住出声催促道:“你究竟出了何严重纰漏?唉!看来,你还真是个呆子!自小就呆!在你自家师父面前,有何好慌张、无措、错漏百出的?!还有,为何你要如此怕他?他是你师父,又不是吃人的狮子!”
卫怀济的步伐不停,嘴里却也不忘叹道:“这天底下,师父和师父之间也是颇为不同的,我的师父他,自是要比别的师父严厉一些……且说那日,我不仅添错了茶炉里的炭火,弄得满室生烟,还在煮茶之时,不小心打碎了师父他极为珍爱的一个兰瓷茶壶盖子!师父他本就十分烦闷,见我如此蠢笨,更是忍不住地怒从胸起!他先拿过药杵打了我的头两下,后觉得不解恨,便又拿起茶炉之上刚烧开的满壶热茶,往我的头脸之上泼洒过来!我虽急忙闪开,却还是因为躲闪不及,被那壶滚烫茶水浇中了小腿。我倒在地上痛得不能自已,师父却盯着自那茶壶中袅袅升起的白气喜不自禁地大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雾蛇摇落露为霜’该如何才能发挥最大的毒性啦!’我见师父他形似癫狂,当下便吓得连小腿之上的痛也忘记了,我想逃跑,却又不敢……只能茫然地看着师父将那‘雾社摇落露为霜’尽数倒入茶壶之中,之后又见他半跪到地上将那化为白气的毒气熏入我的口鼻之中,我当下顿觉十分难受!接着便开始头痛欲裂、耳鸣轰轰!随后,我的口鼻、耳朵之中更是流出大量的黑色脓血来!可师父他却欣喜地惊呼道:‘是了!是了!原来,将这毒做成白色雾气,才是让人最快中毒的法子!且这毒性扩散的也是极快!真是……妙哉妙哉!’……”
“什么?!”听到此处,谭莫并和任雪婵二人忍不住同时出口惊呼道。
“他卫可言算什么狗屁‘医圣’?!说他是‘毒圣’,才是实至名归!你可是他唯一的弟子啊!那雾……什么毒不是十分厉害的吗?他怎能下得去手?!”任雪婵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卫怀济的心下一颤,凄然道:“师父……师父他还是很疼我的!之后,他见我痛苦难忍,便很快为我喂食了解药……”
任雪婵脚一跺,怒道:“我呸!给你喂了毒,再给你解药便是十分疼你了吗?!你师父这疼人的法子也未免太过奇特了些!哼!依我看,你那没人性的师父,压根儿从未将你当人看待过才对……!”
谭莫并连忙呵斥道:“任师妹休要胡言!”
其实,任雪婵方才说完后便立即意识到,此番话定是要伤了卫怀济的心的。是以,她的心中此刻也十分后悔,她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卫呆子……我这话里的意思并非是说你……不好,而是说你那师父……他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他卫可言对制毒如痴如醉,凭什么不拿自己试毒,反倒要连累你?!你那时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啊……?!”
想到此处,任雪婵的心下不禁对幼时的卫怀济生出一丝同情,同时也默默感慨自己和诸位师兄们能够得入明门,是多么地幸运。虽然翁向的性格也十分地阴晴不定,还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与他在武林中泰山北斗身份不符的荒唐之事,但他的心思却并不歹毒,且对待每一个弟子也都是视如己出地疼爱。
任雪婵心道:即便师父他前两日破天荒地打了我一顿,但却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惩大诫!何况,之前确实是我对他不敬在先,是以,那顿打……我倒也挨得心服口服!可这卫可言的乖张行径算什么?!只因一点小事就如此地苛虐徒弟?!唉!这可怜的卫呆子……这十几年来竟是这样过得?难得他的品性竟还能这样质朴、淳厚……
又听卫怀济有些言不由衷道:“师父他把我养大,也是极为不易。在卫某心里,他就如同卫某的生身父母般!是以,无论他在卫某身上做了何等谬事,卫某都不会怨他……”
听得卫怀济竟能说出这番话,连谭莫并心里都忍不住暗暗地痛骂他迂腐。
任雪婵更是叹口气,嗔怪道:“你还真是个既可怜、又不开窍的呆子!罢了罢了!你且接着说吧,后来如何了?”
卫怀济努力回忆道:“师父给我服了解药之后,我便晕了过去。而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山洞外面的斜坡之上了!因我那时……极为地害怕师父,怕他再对我用毒,便想逃得离他远远的。是以,当下即便已经入夜,我却也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到平日所居的那处小木屋里了。我告诉自己,就算在这荒郊野外对付一晚,也都不要再回去!如此想着,我便鬼使神差地用手下意识地去拂开洞口边的杂草,就像我早就知道此处有个山洞一般!可是……我又确实不记得自己之前曾经到过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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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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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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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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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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