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废弃不久,不过才不到半月光景……”屈君合环顾了这校练场一圈儿,又将目光看向最远、最高、用极好的白色搭起来的看台,缓缓道:“如夫人生前,最爱在这里看铎蠹的兵士为她跳‘巴渝舞’。”
“巴渝舞?”沈一心诧异:“这不是我大祯军中为鼓舞士气所跳的战前舞吗?”
“不错。”屈君合点头道:“每每如夫人想念大祯故土时,都会到这个校练场来,让八千铎蠹兵士换上大祯战袍,为她跳巴渝舞。”
“怪不得这校练场如此之大,原来竟是这个作用。”沈一心恍然大悟道。
“不过……那鬼沃赤的心胸倒是着实宽广,他为了博我如姨母一笑,竟肯让铎蠹兵士穿上大祯战袍吗?”沈一心诧异道。
“不止如此。我听铎蠹王宫里的宫人说,就连修建这个校练场,也是专门为了供如儿她观赏巴渝舞所用的。”屈君合神情复杂道。
“这样说来,那鬼沃赤对我如姨母倒也算是用情至深。”沈一心来铎蠹这么些时日都不知这个校练场的存在,看来,鬼沃赤的确为如夫人做了不少事。
“哼!什么用情至深?!”屈君合突然拂袖怒道:“这个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男人的甜言蜜语!你看如儿痴心一片对待鬼沃赤,到最后,却落了个什么下场?!这校练场建的再大,又有什么用?!那个鬼沃赤,还不是在有了新欢之后,就立即把如儿抛诸脑后?!那日,如儿的头颅被阿里不哥扔到鬼沃赤床榻之下,他不仅不理,还嫌……恶心?!哼!倘若不是杀了鬼沃赤那个混账会引起铎蠹与大祯之间的争端,我定会立即取了他的狗命!要我说,这世上的男人一旦薄情寡义起来,可比女人狠多了!”
沈一心很难想象,这样一番斥责男子的话,是从屈君合这样一个放浪不羁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同时这也能证明,虽年轻时的屈君合风流成性,但他对每一个女子都是极为认真和负责的。
就像十几年过去,屈君合也仍旧记得他与如夫人之间的约定。
想到此处,沈一心不由对屈君合的看法改变了不少。
原本,沈一心总认为,风流成性的人即是坏人,即是对女子不负责之人。但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想那鬼沃赤,对如夫人痴心十几年,但在遇到陈小云之后,却说变就变了。就算他身中合和迷魂散之毒,有些身不由己,但如若一开始,鬼沃赤就没有召见陈小云的闲心,那他自然就不会有后面的那番中毒遭遇和对如夫人的背叛了。所以,说到底,还是鬼沃赤心底压抑许久的那颗私心蠢蠢欲动了。
那仪哥哥呢?仪哥哥对秦桑榆,也有这样蠢蠢欲动的私心吗?
不知为什么,说起鬼沃赤和如夫人的纠葛时,沈一心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刘峥仪来。
因为刘峥仪在今晨回答沈一心的问题时的一时犹豫,让沈一心忍不住在心底对他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且,这颗种子不仅折磨着被赶走的刘峥仪,同时也折磨着沈一心……
见沈一心神色忽然有异,屈君合不由叹口气,正经道:“当然,这世上的男子并非个个似鬼沃赤那般见异思迁。只是,你们女子在择良偶时,要擦亮眼睛就是了。”
沈一心心不在焉地点头应道:“屈前辈说的是。”
“对了。你同你师父可再见过面?你师父她……最近……可好?”犹豫了半晌,屈君合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果真!屈前辈他还是花心的!我如姨母刚离世,他便又开始打听我师父!唉!亏我方才对他还有所改观。男人啊……是不是个个皆如此?难道,这世上就不能有那种,身边只有一个女子的痴情男子?……不对!当然有!我爹爹不就是吗?他与我娘伉俪情深,我娘去世后,我爹爹从无再娶的心思!
一想到沈放对林玥怡的忠诚,沈一心又登觉对“一生一世一双人”一事有了盼头。
屈君合见沈一心脸上一会儿落寞,一会儿希冀,很是不解。
不过,他没兴趣了解小姑娘的心事,只一味追问“三更散人”燕玉水的消息。
沈一心被他缠得无法,只能无奈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好得很。头两年,她为了骗我去苗疆替林太后找寻凤去箫,还特意上演了一出内功尽失、命不久矣的戏码呢!那时候,我真以为她死了,还格外伤心地在苗疆给她立了个衣冠冢。可后来,我回大祯时却发现,她竟和之前一样活蹦乱跳!”
沈一心知道,用“活蹦乱跳”四个字形容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实在有些不妥,但她心中始终对三更散人有气,便故意这样说。
没想到,屈君合听后,非但没有斥责沈一心的无礼,反倒乐得“哈哈”大笑道:“玉水自年轻时就是这样的调皮性子!活蹦乱跳?!哈哈哈哈!这四个字,你用得倒是极为贴切!”
沈一心一早就知道芙蓉涧不是什么尊师重道、世俗顽固的地方,所以,才敢在屈君合面前小小放肆了一下。只是如今看屈君合大笑,她心中又登觉有些对不起三更散人。于是,她便抿了抿嘴,笑道:“屈前辈放心,晚辈定会将前辈说我师父‘调皮’一事,转告给她老人家的。”
闻言,屈君合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那……那就不必了……好了!我们不说闲话了,时候不早了,我该替你运功了!”
沈一心点点头,之后便在屈君合的帮助下,继续查探自己体内重要穴道之处,被插入的隐形银针。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一晚,在屈君合的帮助下,沈一心总共拔出了两根银针!
而其功力,亦随之恢复到六成之多!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屈君合正帮沈一心将其体内真气足足运行了两个小周天。
待屈君合将自己的真气自沈一心体内收走后,沈一心睁眼看到刚刚蹦出校练场东头那片空旷之地的旭日,登觉神清气爽。
“成了!”屈君合有些虚弱地收力、起身,再拍拍青色袍子上的尘土,对沈一心道:“再有两个晚上,你的功力就能全部恢复了!”
沈一心看着屈君合疲惫的双眸,知他为了助自己恢复功力,已是用尽了全力,不由感激道:“多谢屈前辈!你我非亲非故,你却这般帮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哦?”屈君合拢了拢袖子,同时,右边的眉毛亦跟着往天上挑了挑:“你心中……竟是想着报答我吗?”
沈一心认真抱拳道:“这样大的恩情,晚辈自是要报答!”
到此时,沈一心亦未发现屈君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玩味。
她只一味低着头,一副任凭屈君合吩咐的顺从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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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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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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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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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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