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沈一心三人被老嘎查的妻子安排在东屋的宽敞大房里,而老嘎查则带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儿子,连夜上了山。
沈一心摸索发现,额尔敦的肌肤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变粗糙、坚硬,心中忍不住紧张地揪了起来。
为了让额尔敦舒服一些,沈一心不停用凉毛巾擦拭他的小脸和四肢。
卫可言说,这样做虽对解毒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终归是会让额尔敦舒服一些。
这期间,额尔敦总共醒了四次。
每每睁眼看到是沈一心在他身边陪伴时,他才能沉沉又满足地睡去。
沈一心紧紧握着额尔敦的一双小手,生怕一不留神,这个小孩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去了。
额尔敦半睡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两只温暖又柔软的手,在不停抚摸、试探自己的额头、脸颊。那手……似是沈一心的……又似不是。
因为,额尔敦平日里见到的沈一心的掌心,是被一层厚厚的黄色茧子覆盖着的,而那些茧子正是她常年握着各种兵器,上阵杀敌时所致。
那……这不是沈一心的手,又是谁的?
难不成……是娘亲来了?娘亲的手,就是这般温暖又柔软的……
不对!我眼下离鞑靼有百里远,娘亲怎么可能来这里?
……
这样反反复复地想着,额尔敦混沌的脑中,一时出现如夫人的音容笑貌,一时又出现沈一心坚决果敢的模样……他虽觉得疲累至极,却又无法安静睡去。
“额尔敦这是怎么了?他浑身抽搐……似是极为痛苦!”沈一心大声向卫可言问道。
卫可言轻哼一声,右手继续拿着药杵有节奏地在地上的舂桶里捣来捣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中毒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不过……”
说到这里,卫可言忽然停下手里的活计,再抬头看看外面黢黑的天色,淡淡道:“不过,此时已快到丑时,若那些取药引子的人还不回来,我就算真的是老神仙转世,也救不了额尔敦和老嘎查那小儿子的性命了……”
“回来啦!老嘎查回来啦!”卫可言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名家仆在院里来回跑动着大声吆喝道。
“太好了!”沈一心身子一动,连忙从泥土垒起来的炕上翻身下来,却因过于着急,而被地上的杂物拌了一跤。
卫可言借机取笑道:“真没想到,你竟这么担心一个小孩子……哼!”
沈一心没有理会卫可言,直接向门外的老嘎查迎去,同时嘴里问道:“怎么样?冰丝四脚蛇捉到了吗?”
“捉到啦!走时忘了问要多少,我们就捉了七条回来!”听得出来,老嘎查的语气里,全是满满的欢喜。
因为,他的小儿子有救了!
卫可言对人情世故一向冷漠,故,他见老嘎查如此激动,心中不仅不觉感动,反倒只觉厌烦。
他抖落身上的零散药材,冷冷吩咐道:“把舂桶里的药材碎末,分两份熬制。再在每份药材里加一份冰丝草……”
“慢!”见一个家仆立时就要按自己说的去做,卫可言又出声制止道:“不对……我险些忘了,还差一味最要紧的东西……”
“神医!”听了卫可言的话后,那老嘎查又差点儿老泪纵横地给卫可言跪下,他神情悲痛道:“神医不可拿药材的事戏弄我们这些普通人呐!我小儿子……眼看着就不行了!我……我没有时间再去寻别的药材了!”琇書蛧
“这药材不用专门去寻……”说着话的功夫,卫可言已伸手捉住沈一心的右手手腕儿,再顺势将她食指上的一枚祖母绿戒指撸了下来,拿在手里道:“我说那要紧的东西,就是这个!”
见众人不解地望着自己,卫可言便一边拿过桌上的一把剃刀往那祖母绿戒指的表层刮去,一边简单解释道:“这种祖母绿的宝石里面含有一种叫做砒石的剧毒……若将这砒石加在解药之中,就可以毒攻毒,彻底解了夜里森毒。”
老嘎查就算再无知,也听说过“砒石”的名头!
因为那砒石,说白了,就是我们素日里所说的砒霜。
于是,他当即就哭诉道:“神医是怕我的孩儿去的太慢了,这才用砒石……让他死得痛快些吗?”
沈一心怕误了救治额尔敦和老嘎查小儿子的最佳时辰,便立时对那老嘎查保证道:“嘎查长不必担忧,卫神医既是神医,就绝不会乱用药!这样吧……老嘎查若不放心,稍后就让我的小弟先来试药,如何?”
嘎查长抹了把眼泪,怔怔看了看床上的额尔敦,继续掩面哭道:“这个小孩子年纪也不大!要是因为试药死了,不就等于我全家做了孽?……不行!不行!”
沈一心见嘎查长竟有一副心疼别家孩儿如同心疼自家孩儿一般的好心肠,不由对他心生敬仰。
又见他实在担忧两个孩子的生死,便心思一转,开口劝慰道:“嘎查长若实在担心,我们不放砒石这味药材就是。反正……其余的药,也一样能解了两个孩子的毒……你说是不是,卫神医?”
卫可言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说“是”,还是“不是”。
反正,沈一心只当他说得是“是”。
她边将老嘎查推出门去,边在嘴里道:“既然卫神医都说‘是’了,嘎查长就不要担心了。你且先去瞧瞧你那小儿子。方才,我听你夫人来说,他一直迷迷糊糊地喊‘阿爹’呢!”
嘎查长闻言,这才抹了把鼻涕眼泪,去了。
待房门关上后,卫可言忍不住讥讽道:“做这种假好人有意思吗?那人要是怀疑我的药,便只管让他的儿子死了就是!你管他做什么?”
沈一心幽幽道:“我自是与你不同……”
这句话,沈一心说得极意味深长,卫可言却只当没听见。
没多会儿,家仆就将熬好的药材端了上来。
因卫可言之前就已将所有药材都研成了粉末,故,那药末只需稍微熬制一下就能喝。
沈一心摸索着,将解药一勺勺喂至额尔敦唇边,极尽谨小、耐心之能事。
而那掺杂着辛辣腥味儿的苦药刚触到额尔敦的舌尖,就当即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半分。
虽那药苦得人神共愤,但额尔敦却不忍浪费沈一心的一片苦心。他竭力打起精神、强睁着眼睛,将那难喝的解药,费劲咽到自己喉咙里去。
“苦……”喝了几勺后,额尔敦终是忍不住抱怨道。
“你个人小鬼大的额尔敦,还怕苦?看你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沈一心故意用十分轻松的语调说道。
这般说着,沈一心又往额尔敦的嘴里送了几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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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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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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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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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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