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来了?”
显金:???
显金挑开帘子往外看,正巧看到瞿二娘穿一身喜庆暗红万字不断纹褙子叉着腰指点江山。
瞿二娘来了,瞿老夫人还远吗?
显金一激灵,看向陈敷,“陈家人都来了?”
陈敷“啧”一声不太乐意地点点头,“过年嘛!一般都要回老宅嘛。可我先头闹了那么一大场,原以为今年我娘懒怠见我,瞿二婶十五送信来,我还以为她颠我玩儿呢…”
你也不是球,颠你玩干啥!
显金木了。
很好,大领导来了,单位没人在。
咱不说铺红毯走秀,至少也要夹道欢迎吧!
你是领导亲儿子,我们不是啊!
显金揉揉太阳穴,捋捋头发,先一五一十交待清楚,“…张妈,你先把王…姑娘带进内院将养,趁还没到正月,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
正月间不看诊,不吉利。
显金担心那王大、王二下死手伤了筋骨,这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
王娘子心头升起暖意,抹了把眼,低声道,“俺叫王三锁,您叫我锁儿就成,我爹取这名意思是生了我就锁了,再不生了。”
显金摸摸锁头,以示安慰。
又转身嘱咐周二狗,“请郑小哥在巷子口等着,董管事一到,即刻拿上账本和册子回老宅…再请郑二哥去天香楼办一桌席面…”
“这我去吧!我熟!”
只要不去见老娘,刀山火海任我闯。
陈敷举手自荐。
显金点头,“好,那就三爷去吧。”搭了句,“顺路去小稻香打两壶酒,虽大爷去了,二爷三爷都在孝,酒可以不喝,但我们不能不备。”
又想起什么,继续安排陈敷,“再劳三爷赶紧去白珠阁买上几串珍珠链子,昨天摆摊时听人说有刚从福建送过来的海珠,这个东西值钱,寓意也好,您快去!晚了店恐怕就关门过节了!”
还有啥?
要不要再请个貌美的点茶师来坐镇?
前世她爹请甲方爸爸吃饭,一般开两趴,第一趴喝酒吹牛,喝得感情到位了,第二趴就开始勾肩搭背、哭哭啼啼、称兄道弟。
要是旁边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甲方爸爸一定得借着酒劲儿,开始一段熟练的“那我考考你…”的表演。
显金不由打了个哆嗦。
算了算了!
肃清职场风气,从她做起!
显金埋头琢磨一圈,确认自己算无遗漏,领导来视察工作,一般四件套“工作报告、来年展望、喝酒吃饭、年终红包”,聪明的再留点小错处给领导揪住,以示领导无上智慧和权威。
显金瞥陈敷一眼。ωωω.χΙυΜЬ.Cǒm
留小辫子这个活儿,不用特意嘱咐,靠他自己就能干得很好。
啥都准备好了,显金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挂上了社畜最熟悉的真诚而谄媚的微笑。
———“老夫人,您来了啊!”
显金下了骡车,三步并作两步走,笑盈盈迎上去。
半躺在骡车上的王三锁目瞪口呆。
这姑娘看着只比她大两三岁,却能熟练地井井有条地安排事务,熟练地支使陈记伙计,最后熟练地变脸…
“这…这位姑娘是陈记的账房吗?”
锁儿眼睛里有星星。
陈记诶!
他们这群庄稼户,每日听在耳朵里的陈记诶!
养活他们半个村的陈记诶!
他们的账房竟然是个小姑娘!
账房先生不是要识文断字嘛?不是店里最厉害的吗?陈记的账房竟然是个女子诶!
陈敷与有荣焉又兴致勃勃转头,“很厉害吧!她是我姑娘呢!”
…..
陈敷在背后吹嘘显金如何能掐会算、点石成金,显金在前头却被人恶心得直喝茶,没一会儿就灌了个水饱。
妈的!
一步晚,步步晚!
他们有应付领导“四件套”,人陈六老爷干得更绝!人一早就驾车去了丁桥,在丁桥把瞿老夫人并二爷二奶奶、三奶奶孙氏和几位孙辈郎君接上道了,一路驾着个马车在前面开道,从热水、点心到午膳、午后小憩,可谓是打点得面面俱到、尽显狗腿风范。
拍马屁本来就烦。
没拍到,更烦。
显金又灌了口茶汤。
正堂满满当当全是人,瞿老夫人坐在上首,方脸宽肩的陈二爷在左边,二奶奶坐在二爷身边,跟着就是老熟人三奶奶孙氏。
右边是孙辈,人有点多,显金认不全,唯一熟悉的就是陈家长房的希望之星和三房陈敷幼子陈四郎。
前者是因为长相和气度太好,根本忘不掉。
一身戴孝麻衣,沉默地坐着,却如同一尊温润适手的玉器,露出的棱角分明的下颌却彰显这尊玉器并非十分内敛、全无风骨。
后者…
显金落在陈四郎的右手手背上。
呵呵,竟然没留疤呢。
陈四郎感知到显金的目光,瑟缩着将手挡了挡,神色极其不自然。
瞿老夫人环视一圈后,手杵拐杖,“老三呢?”
显金站起身,恭谨道,“听闻您来,三爷掐点去定桌席了,就为了那口热菜。“
瞿老夫人面色一松,点点头,又看陈六老爷,“今年生意不好做,圣人要打倭,免除了明年的春试,学堂、山院定纸张的量少了一半,泾县作坊是咱们在老家的根儿,要好好守着。”
陈六老爷夸张道,“瞧嫂子说得!大生意受影响,咱泾县作坊今年却还平了近两三年的账呢!还有库里的存货,今年也清了不老少,腾出钱来定了来年安吴的稻草和三溪的檀皮…您放心,泾县有我、有老三,错不了!”
今年…平的账…
今年…清的存货…
显金抬头。
这老货,玩得好一手春秋笔法。
他们一行是腊月十五来的泾县,偏偏陈六口说今年的成绩,这些成绩自然跟他们无关。
却不能说他错!
显金眯眯眼,把茶盅放下,跟在陈六老爷话后笑了笑,“泾县守得好,六老爷自然居功甚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噢——借钱的是大爷,还钱的是孙子,我们回泾县第二天就实实在在体会到了当大爷的快乐!”
陈六老爷没想到贺显金这娘们敢在这时候说话,脸一沉,阴测测地瞥眼过去。
陈二爷憨笑一声,“贺账房此话怎讲?”
显金语气也夸张,和陈六老爷如出一辙的夸张。
“我们一来,就有几百张欠账单子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人家听说陈家本家来人了,便马不停蹄地来要债!生怕来晚了,债主又跑了,欠了好几年的银子又见不到影儿了!”
语气确实很夸张。
夸张中还带着三分阴阳怪气。
显金瞪大眼睛,“几百张欠条啊!咱们可是舒舒坦坦地当了好几天的大爷呀!快乐呀,是真快乐!”
希望之星抬起头来,“快乐”地抿了抿嘴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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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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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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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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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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