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吗?”卫应寒淡淡反问。
他把虾肉送到白棠唇边,笑意未散,却并不温暖,只有空洞与冷意,“我不觉得。”
温热的虾肉就在唇边,但白棠吃不下去。
这一瞬间,她竟然想到了在医院的时候,康尼同样如此反问她:不是你吗?
如此相似,如此不约而同。
卫应寒静静地看着她,拿着虾的手不退不动,白棠机械的把虾肉吃掉。
卫应寒就低下头继续剥,“我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问你。对不起,虽然我曾向你承诺,要事事以你为先,但我还是想问问。”
“你与我生疏,防备我,不信任我,是因为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语调轻柔和缓,如果说这些话的人不是卫应寒,白棠几乎要以为这是温柔的知心大哥哥在开导她。
白棠思索着该不该在这时候和卫应寒撕破脸皮。
无疑,和卫应寒开撕是下下策,但白棠不想再哄着他,她今年已经16岁了,她要试着离开卫应寒了,否则日久弥深,她怕她走上顾阮阮的老路。
卫应寒出国治病,那一大段的空白就是她淡却得好时机,卫应寒回国后她就一直有意保持距离,试图离开他细致入微的掌控,现在卫应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为什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卫应寒停下动作,看着她,“糖糖,不要骗我好不好?也不要伤害我,我们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你答应过我的。”
白棠抿了下唇,轻轻吁了一口气,“昨天我因为腰疼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后腰的伤口不是订书钉划的,是刀口,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刀口就是在和卫应寒相处的时候产生的,不管是不是卫应寒动的手,这份责任他怎么都逃不掉,欺骗她的事实无可辩驳。
白棠等待着卫应寒的回答,并做好了反驳他的准备。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卫应寒神色惊疑而茫然,“糖糖,你的意思是那刀口是我划的,然后伪装成订书钉划的,欺骗你吗?”
白棠很想反驳,难道不是吗?”
除了几个被订书钉扎穿的小孔,她的衣服完好,必然是有人趁她昏睡的时候动的手。
那时只有卫应寒在她身边,同样除了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解释那个伤口为什么偏偏在那个位置。
但她忍住了反驳,沉默看着他演戏。
卫应寒见白棠不说话,突然笑了,“如果那是我划的,我为什么不直接伪装成刀片,为什么要用订书钉多此一举?糖糖,如果我想瞒你,怎么会暴露出这么明显的漏洞让你来怀疑我。”
卫应寒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芯片植入手术后,她该怎么伪装瞒过白棠,最简单的直白的办法就是把那天的订书钉换成刀片,反正只是个小伤口,直来直去反而不惹她怀疑。
偏偏,他舍不得。
当时他的车上有美工刀,但凡他心狠一点,直接将刀片送进她的伤口,扎入椅背,都不会有如今的后患。
用订书钉替代刀片的时候他就在赌,赌白棠心大不会怀疑,不回去医院检查,虽然难受但全身心信任他。
他赌输了,但他不甘心,还要赌。
就如此刻,他心知肚明自己是因为舍不得,所以他赌的就是白棠对他的不信任。
只要白棠对他报以怀疑,就不会想到他是因为心软而放弃用刀片,就会在这个怀疑却没有证据的圆环中不断循环,就会陷入纠结摇摆,陷入对他更深刻的怀疑。
他赌他十多年的真心能被白棠察觉珍惜,他赌白棠知道他一直心疼着她。
卫应寒一错不错,仔细注意着白棠的神色变化。
惊讶,思索,怀疑,犹豫,再怀疑,随后再犹豫。
白棠犹豫不决。
她惊疑不定,找不到卫应寒这么做的理由。
是啊,如果真的不想让她怀疑,直接用刀片好了,为什么要拐着弯用订书钉,这么拙劣的谎言,根本不是卫应寒欺瞒的手段。
可如果不是他,她腰后的伤是怎么来的,意外吗,不,她绝不相信。
卫应寒不会做无用功,一定是她忽略了什么。
她陷入了沉思,再次忘记了卫应寒在等她的回答。
卫应寒看着白棠在不断树立怀疑又推到怀疑两者之间犹豫,心口的温度随着她的沉默而一点点凉下来。
心脏上绑了铁块被扔下深渊,往下坠,一直坠,仿佛没有底。
她不信他。
白棠突然抬起头,乍一见到卫应寒麻木冰冷的表情,心里一跳,喉咙里的话咽下去,转而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冰雪消融,血脉复苏的声音,冰面碎裂,嫩绿的小芽儿坚韧的从满是冰霜的冻土中钻出来。
他牵出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轻声道:“我没事,你想说什么?”
白棠:“我就是想问问那瓶药。”
卫应寒笑容不变,“药怎么了,不好用吗?”
白棠摇了下头,“我拿给医生看过,那药不好,你别再用了。”
卫应寒弯起眼睛,“这样。”
“然后还有……”
“什么?”他问。ωωω.χΙυΜЬ.Cǒm
白棠还想问火灾的事,但窗外突然的敲击声打断了她的话。
她惊了一跳,回眸,下意识出声喊道,“谢迁?”
卫应寒看着趴在窗户上努力往车窗里看的男人,什么笑容,什么伪装都顷刻崩散。
白棠的编程老师,谢迁。
谢迁听到了白棠的声音,拍打窗户的动作越发用力,“白棠,我知道你听得到,下来,我有事找你。”
白棠降下车窗,“什么事?现在是午休时间,就不能等我吃完饭再找我吗?”
“十万火急,要是事儿不急我能找你吗,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缺德。”谢迁瞥了卫应寒一眼,直接把手伸进车内把车门打开了。
“下来,快点跟我回去,就缺你了。”
白棠扭头看向卫应寒,卫应寒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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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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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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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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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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