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京城的天已经凉爽了下来,深秋意渐浓的气息驱赶去盛夏过后残留的燥热,繁花随之一点一点落去后,将留由绿转黄的草木枝叶,迎着秋风萧瑟荼蘼着。
秋雨后,冷意忽入,令人措手不及的惊呼,这鬼天气不正常的很,谁家八月十五没过,天就冷的像入了冬!
一朝文武百官大清早儿瑟缩着身子奔去上朝,然而如此,入了宫,这贼冷的天气都不及上官钰满脸寒霜来的让人心惊胆颤。
朝圣殿里的气氛已经很久很久没见热闹过了。
上官钰板着一张脸,垂着眼睛坐在上面,下面满殿文武大臣噤若寒蝉,缩头缩肩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琇書網
就连平时还有点“胆大包天”的几位王爷,此时也都息了声,默默地站在下面,老老实实地听着户部尚书发表对西北的调粮建议。
上官钰听的心不在焉地,神思恍恍惚惚,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颜逸上表的书信内容。
这人表面上只说是要送叶琬瑶回来,可谁又不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无非是对所有人的不信任,与内心的不甘,无非是来要一个结果的。
上官钰知道有些事情发生的哪怕自己不顾一切的想去隐藏,到头来终究还是会剥露出来,因为纸包不住火啊,更何况颜逸身边还有个叶琬瑶在,都说夫妻齐心,合力断金。
叶琬瑶哪怕不说,她身边的人可会选择不吐不言?
所以,哪怕只是寥寥两句话,他想,凭着颜逸的聪明也能猜透事情的一些来龙去脉。
上官钰很恼火,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都没想好自己要以什么态度来面对颜逸,面对镇国公府。
这一边是自己的臣子,一边是自己的结发之妻,两边都让他一时半会割舍不下。
此事若是处理不当,说不得那人会破釜沉舟,舍去功名利禄,甘愿去做个俗人,也不愿再为民为将。
若说满朝文武百官还找不到个可以稳住西北的人咋的?别说,放眼他殿下这一群文武百官,上官钰还真找不到个能稳西北的人。
不是他低估小瞧了自己殿下这一群臣子,西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那是真真正正吃不上只能喝西北风的一个地方。
说反起来就能反的让你措手不及,所以颜逸他必须得留下。
另一边,一想到这事得起因,上官钰自觉自己登基以来所得的万千荣耀都像个笑话,羞耻与羞愤如灭顶之流,刹那间将他浇筑成一尊冷冰冰的石像。
这又恨又无力的感觉让他想放下一切立地成佛,或者原地自刎了自己。
都说皇家无情,冷血,无父子,无夫妻,无兄弟,他们上官家却是恰恰相反,无论是父子亲,兄弟情,或是夫妻情,都是令人羡艳的。
他不敢想这事如果有一天铺开在世人眼中时,一个被自己皇后用思想劈出去的帝王,他这个帝王的脸面还能放在哪里去?
他两个皇儿的脸面又该放在哪里去!
别人也就罢了,随意可处置了,可那个女人是他的皇后啊,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妃子,或是哪家哪户的夫人啊。
还有那人是谁不好,偏偏是颜逸!
君不如臣,这已经是个很可笑的事情了!
更可笑的却是被所有人都认为是煞气满溢克妻,名声掉落西山的人,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别人暗下给的,而这个人还是他的皇后!
这可真是实打实的赢得了天下万千百姓拥戴,却在爱情上输得一塌糊涂,败的不如一个凡夫俗子,山野村夫。
上官钰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置王洛烟,也是心底存着一丝念想。
他原先觉得把王洛烟取个由头送去城外某个庙里,青灯古佛安度晚年罢了,也算全了自己自少年时的一腔情意。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改变主意了,因为只颜逸这一关他就过不了,他愿意用补偿之法平了这场荒唐的,就怕颜逸什么也不要。
上官钰在奏章中看的明白,颜逸心中是有了决定的。
他的执拗上官钰是知道的,君臣这么多年,上官钰怎会不了解他,这事若没个章程,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上官钰想的满脑子疼,处置王洛烟不是一般的事情,她贵为一国国母,事事需巨细,经得起推敲。
由头小惩罚不够,颜逸定然不认,由头大了,必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所以他便得需谨慎小心,否则这人便是丢出了整个大黎。
他麻木的听着户部尚书抒表己见,跟着颜逸奏章一起来的还有曹苍的上表屯粮不足的折子。
西北刚打下来的胡域局势还不稳定,兵力自然是还不能退回来,夏种已荒,秋种还没到,自给自足自然是做不到了,所以曹苍必须还是得跟朝廷要粮。
都说天道酬勤,然而今年百姓的付出与收获却是反向折来。
夏季的连阴雨起了水涝,直接淹死了很多地方的庄稼,想也知道这秋收定然很不理想。
大黎本来的屯粮在西北年余之久的战争中也耗去了很多,去了其他地方兵将的口粮,再劈去今年拨出去的救灾粮食,如今曹苍再要粮,户部也吃紧的很。
户部尚书执着芴板,皱着眉头:“老臣以为还是要从下面其他各府城,各县下今年没受灾的百姓手中集粮,不然老臣不知道去哪凑粮了。”
众人听得沉默不语。
与他同站一行线上的三王爷偷偷扫了他一眼,心里诽谤。
你咋不说拿你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去换百姓的粮食呢!
再说了,人家那一点稳定人心的存粮,你又怎么能狠得下心都给收刮走呢!
小李公公用手指偷偷戳了戳心思不在朝中的上官钰,回过神来的他瞄了一眼小李公公,然后对着户部尚退书扔下一句:“这法子亏你也想的出来,回去再想,想好了再说!”
小李公公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喊起:“有事启奏,无事——!”
上官钰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朝堂中了,还没等小李公公喊完,他便忽然起身,一甩衣袖,负手走了。
“——退朝!”小李公公喊完,一扭脸看到上官钰已经走了,急忙收了拂尘颠着脚追上去。
……
西北这厢,叶琬瑶陪着颜逸耐心等着上官钰的回复,偶尔被他带去沙漠边缘看看日落,爬上山头看日出,然后听他缓缓讲述年少时一个人领兵打仗的事。
说起过往,颜逸是神采奕奕,英姿焕发的。
叶琬瑶难得窥见犹如少年儿郎的颜逸,她总觉得自己捡到了宝,搁在别人口中的不良人,却是令她如食甘饴,回味深远。
山间、月梢下的缱绻缠绵,风中、月夜下的鱼水之欢,让叶琬瑶无时无刻不深深爱着这个默默为她做着一切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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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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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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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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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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