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芳撂下这句就喜笑颜开地往外面走去,不免让蒲厌想起最近电视里放的古装剧里的一个嬷嬷。
他想跟着一起出去,但是刚刚发生不愉快的事导致他现在心里有气,打算等讲道理的阿爸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葛兰冲他挤眉弄眼小声道:“等会儿爸回来你好好跟他说一说,爸疼你,你哄他几句他就不气了。”
夫妻二人想法出奇一致,蒲厌点头赞同。
过了一会儿,蒲丛和明月芳的笑谈声传进来,屋里的人各怀心事看过去。
就见到明月芳手里牵着个矮小的孩子走进来。
无意瞥了一眼,蒲厌正待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头。
女孩儿看起来六七岁,小小的一团,穿着黑底红纹的云黎服饰,手腕上带着一只挂着银铃的银镯子,分明只是云黎族非常普通的装扮。
不普通的是女孩的样貌,无论是她那身大山中养不出来的雪肌,还是她清冷得像白雪雾凇的眼神,都能让每个看见她的人心神恍惚,不敢直视。
“她……她是蒲夏?我的女儿?”蒲厌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他虽然向来自傲于自己相貌不错,但蒲夏的容貌已然超过他的认知,他此时无比怀疑以他和葛兰的基因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而一旁的葛兰和哼哼唧唧的蒲邱早就失去了表情管理。
尤其蒲邱,他年纪小,从未直观感受到“美”这一字,可蒲夏的美丽并非柔软可亲的,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惊艳,他只敢抱着葛兰偷偷地看,胖脸上也不知是刚刚哭了还是怎么的,晕红一片。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去回答蒲厌的喃喃自语。
明月芳白了他一眼,轻柔拉着蒲夏的小手绕过他就去了灶房,蒲夏路过时头都未抬一下,就像这里没有多了这三个人一样。
蒲丛也是早就被这个薄情儿子伤透了心,自打好几次没收到转账后,他就知道,这个儿子是真的不在乎他们这对爹娘,也不在乎孙女的。
蒲厌他们若只是不孝顺他们,他们可能还不会那样难受,可若是连蒲夏都不在乎,狠心缺席这么多年,他们就真的无法忍受了。www.xiumb.com
别看明月芳平日里在外强势对蒲夏又笑呵呵的,其实很多个晚上都胡思乱想得紧。
他们再疼爱蒲夏也不能完全替代父母,况且以后他们若是走了,夏夏该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里,老两口都要失眠半宿。
蒲丛叹了一口气,将草帽放在桌子上,最终还是说话了:“你们回来有什么事,要待多久?”
蒲厌本来是打算回来最多待三天的,话到嘴边又成了:“我们特意回来多陪陪你跟阿娘还有……夏夏。”
一句夏夏称呼的如此生疏,他自己都不免羞耻得脸都微微红了。
“夏夏……你们看到了,她从小就很有主见,很独立,可是没有孩子会不需要阿爸和阿娘的,你们但凡分出来一点爱给她呢?”
蒲厌听着一下子红了眼眶,神赐给了他玛拉瑙,他却无视了她七年。
他忙不迭地点头:“阿爸,这次我就把夏夏带到城里去,我给她找城里最好的学校,我们会补偿她的。”
灶房里的一老一小沉默不语,外面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明月芳默默地用一只小碗盛了一碗饭,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米饭都掉在了地上。
“阿嫲,他们会带我走吗?你们不需要我吗?”蒲夏猝不及防地问道。
明月芳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夏夏,你只有去外面了才能有更好的生活,阿公阿嫲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明月芳背对着蒲夏,蒲夏看不见她的脸,却从她颤抖的声音听出端倪。
蒲夏没有再问什么。
明月芳却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这七年来是她亲手把蒲夏拉扯长大,她全部的慈爱温柔尽数给了这个孙女,她把她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她和老伴儿都无比清楚,他们比蒲夏更需要对方,她怎么可能舍得。
可是舍不得也要舍得,孩子最需要的是父爱母爱,他们陪不了她太久的。
“不用了”
女孩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几个人都愣住了。
“我不会离开小留村,更不会离开阿公阿嫲。”
蒲夏站在门口,说这话时没有看着蒲厌他们,而是看着自己阿公。
蒲丛和明月芳听的清清楚楚,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内心竟然松了一口气,蒲夏年纪小却从来都很有主见,当她做一个决定时,他们是劝不动她的,况且他们更加舍不得。
蒲厌一听有些急了,他微微低下头,诚恳地看着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夏夏……”
蒲夏却没有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又进了灶房。
蒲厌看着她完全不像小孩的姿态,内心悔恨交加,密密麻麻刺痛他的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好几次试图与蒲夏说说话,缓解一下关系,可蒲夏全然忽视了他。
普通孩子再如何早熟也会天生眷恋父母,可蒲夏不一样,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她从不渴求谁的爱,或许当初他们选择忽视她时,她也决绝地选择了放弃他们。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蒲夏眼里不如路边的野草。
蒲丛和明月芳也察觉到了,但是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以蒲夏为中心了,爱她所爱,恶她所恶,即使蒲夏不喜欢的是她的父母,他们的儿子。
蒲厌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不到三天就提出要离开了。
这三天里,他都没有心思注意到葛兰那比他更不佳的精神状态。
要收拾东西离开时,葛兰坐在一旁发呆,蒲厌叫了她几声都没应。
“你别想了,夏夏是怨上我们了,不过也是应该的,哎……是我们妄为人父母,以后我们多转点钱回来就是。”
葛兰只能点头,心中有苦难言,她比所有人都知道蒲夏真正的身份,她本该过富裕的生活的,却被她调换了人生。
若是她此时说出真相,不光是蒲厌,估计两老口都要打死她。
可是不说,又像万蚁噬心一般难受,她甚至不敢提起蒲夏的名字,生怕心虚地暴露什么。
二人是各怀心事离开的,蒲邱在知道要离开漂亮姐姐时大哭了一场,抱着明月芳的腿不放,说是要跟姐姐一起。
蒲厌和葛兰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哄他,将人连骂带扒得带走了。
蒲家终于又清净了。
………
这之后几年,蒲厌他们也没有再回来了,但是钱每月都定时到位。
蒲厌这些年积累了经验,自己单干出来组织了个小工程队,也不说大富大贵,总归是能赚到不少钱的,他往蒲丛专门给蒲夏办的那张卡里打的钱越来越多,似乎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歉疚。
他曾经觉得钱真是再好不过的东西,可等到发现用钱也解决不了一些事后渐渐也没有那么看重钱财了。
短短五年,让女孩长成了少女,两个少女,两个家庭又来到命运节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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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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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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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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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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