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叹口气:“四姑娘将人都带了回来,五姑娘孤零零在外边,您不差人去接,她哪里回得来。”
“四丫头的话,说的不清不楚,她根本便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祁老夫人面上郁色更重,“她说永定侯府有古怪,我听着也不对劲,但不能因为这样,便贸贸然行事。”
沈嬷嬷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放轻了声音问道:“老夫人,您是在疑心五姑娘她……”出了不好的事?沈嬷嬷及时打住,将后半句留下不表,话锋一转道,“应当不至于吧。”
那样的人家,那样的地方,总不会真出什么大事。
沈嬷嬷道:“此番受邀的,还有别家的姑娘,真出了事,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祁老夫人放下了手,示意她去给自己倒杯茶来,一面道:“送命不至于,但旁的,可是难说。”那永定侯府,终究不是他们来往多年,惯熟的人家。
她呷了一口茶水润过嗓子后道:“我先前听闻,那夏人风俗,姑娘们的赏花宴上会有男客出没。”
沈嬷嬷闻言大吃了一惊:“那岂不是,一点规矩也不讲?”
祁老夫人道:“什么规矩,他们原就是没有规矩的人。”
沈嬷嬷有些慌了:“倘若真是这样,那五姑娘该不会是碰上什么陌生男子了吧?”www.xiumb.com
祁老夫人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压低音量道:“所以这事儿,不能乱了阵脚。”她定定望着沈嬷嬷,将自己心中思量一点点吐露出来,“如果你我忧虑的事是真的,那一个不慎,叫慕容氏知道了,小五的婚约如何是好?”
她又说,还有三娘的婚事。
万一他们冒冒失失,开罪了永定侯府,岂不是要坏了三娘和永定侯府的婚事?
三娘一个伯府庶出的女儿,样貌不是顶尖出众,人品性情也不过了了,过了这村还上哪儿再去找永定侯世子这样的夫婿。
这桩婚事,不能毁。
祁老夫人道:“且等等。”
沈嬷嬷转头往窗外看了看,那入目的四角天空,已经昏沉沉的要如墨色泼洒。这个时辰了,还要等等?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该不该知会伯爷一声?”
如果事情真的不对,到头来势必还是要祁远章亲自出马。
可祁老夫人沉吟着摇了摇头道:“他在养伤,扰他做什么。”
沈嬷嬷小心翼翼地道:“老奴是担心,这事您不同伯爷商议,回头伯爷知道了,要生您的气。”
祁老夫人满不在乎:“他不敢。”
她的儿子,她知道。
祁老夫人笃定地道:“就是他知道了又怎样,他是能亲自跑去永定侯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出来了吗?”
话音落后,屋子里静了一静。
窗外的暮色,愈发得重,愈发得浓。
祁老夫人终于还是开了口:“派人去瞧瞧吧。”
说着话,她不免又对祁茉多生了两分气。如果不是她一个人抛下太微回来,他们现下的处境,怎么会变的这般窘迫。
他们如今派人去永定侯府接人,怎么说?
说两个姑娘来赴宴,其中一个带着丫鬟婆子独自回了家,不得已只好特地派人来接另一位?
这话说出去,真是要将人的大牙也笑掉。
祁老夫人闷声不乐地喝光了一盏茶,让沈嬷嬷速去办事。
沈嬷嬷正要应是退下,忽听外头有人来报,说五姑娘已经回来了。
沈嬷嬷之前只见祁茉不见太微,心下生疑,便让人留神听着二门的动静,一旦五姑娘回来便立即来报。
这会听见人回来了,沈嬷嬷长松口气,面带欣喜地望向祁老夫人道:“老夫人,人回来了!”
祁老夫人闻言,站起身,面上却没有喜色,只是问:“如何回来的?”
沈嬷嬷一顿,连忙将传话的人叫了进来,仔细问道:“五姑娘自己回来的?”
传话的丫鬟愣了愣,摇摇头道:“奴婢没瞧见,二门上的婆子只说五姑娘回来了,也没有说是怎么回来的。”
沈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将人打发了下去。
祁老夫人道:“使两个人,去小五回集香苑的路上候着,见着人便将她带过来。”
沈嬷嬷答应一声便要退下。
祁老夫人又叫住了她,吩咐道:“再去问一问二门上的人,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
天色越来越暗。
沈嬷嬷去而复返,正好碰上廊下有人点灯,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了上去。
掌灯的丫鬟见状煞白了脸,连叫两声“沈嬷嬷”,才见她抬起头来。
沈嬷嬷一张脸,叫晚风中摇曳的灯光照得斑斑驳驳。
丫鬟又喊了一声:“沈嬷嬷?”
沈嬷嬷却像是没听见,一下越过她,大步朝前走去。
脚步声听起来匆匆忙忙,全无素日的镇静泰然。
夜风吹在她身上,吹得衣袂飞扬,发丝飘起,她也半点不去管。她的一丝不苟,在这一刻,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沈嬷嬷憋着一口气,一头冲进了屋子里。
祁老夫人瞧见她后,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
沈嬷嬷面上还残留着一点先前的震惊,闻言道:“老夫人,您还记得您早前同奴婢提起过的那位宣平侯吗?”
祁老夫人眯起了眼睛:“当然记得。”
沈嬷嬷走到她身旁,凑近了轻声道:“二门上的婆子说,问了人,五姑娘是叫人送回来的,送她回来的人,是镇夷司指挥使薛大人。”
祁老夫人闻言,悚然一惊,立时扭头看向了沈嬷嬷:“当真?”
沈嬷嬷点头道:“千真万确。”
祁老夫人愕然,手一晃,参茶洒了半杯:“若是这样,便说明那位宣平侯毫无遮掩的意思。要不然,他想瞒人,还有瞒不住身份的时候么。”
祁老夫人糊涂了。
她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声音急切地同沈嬷嬷道:“快!快去将小五带过来!”
沈嬷嬷应了一声是,退下去,刚至廊下,便见远远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打头的少女,鬓边簪着一朵纯白小花。夜色朦胧中,那朵花干净得像在暗暗生辉。
走近了,沈嬷嬷才认出来。
那是一朵荼蘼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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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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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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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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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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