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了一眼。
她立即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又是救命又是杀人的,也不知是想要他救自己,还是怕他杀自己。
不过空气里仔细一嗅,还真有血腥味。
他将手放到腰间佩剑上,慢慢收紧手指,越过地上涕泪满面的妇人向她身后走去。
地面上稀稀拉拉地沾着血,像有人打翻了药汤,斑斑驳驳地发出异味。
他越是往里走,越是觉得气味难闻。
那些血渍,渐渐似发乌红豆散了一地。
全是溅起来的血珠子。
他用力掩住口鼻,可仍然挡不住死人的臭味。血海尽头,作为凶器的剪子,还扎在尸体身上。
他迟疑了下,凑近去看,差点呕出来。
因着天气日渐炎热,肉体腐烂的气味十分熏人。
眼珠子转动着,他飞快扫视了一圈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他在喘气。
好像出大事了。
他小心退出卧房,回到外头。地上的妇人还留在那,哭得浑身颤抖。
他问了句:“人是你杀的?”
话音未落,妇人瞪大双眼尖叫起来:“不是我!是姜氏杀的!是姜氏那个疯子害死的人——”
她嚷嚷着,声音越来越大。
屋子里稀薄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
他遂又问了两句旁的,可妇人只是满嘴说着姜氏害人,姜氏是个疯子之类的话,什么有用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靖宁伯府为何空了,人都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眼瞧着无用,他便也不再问下去。
偌大个靖宁伯府,就像個鬼宅,门外只有那条黄狗趴着,一动也不动。任凭谁来看都会觉得奇怪。
……
果不其然,国师听完他的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差点连一直悉心养护的棋盘都给摔了。
他上次那样生气,还是在祁远章的尸体前。
这对父女,至少让他减寿三月。
要知道,活到他这个岁数,可没有多少个“三月”可挥霍了,
回忆着,头顶上雷声轰鸣。m.χIùmЬ.CǒM
焦玄突然口气亲昵地叫了一声“太微”。
从太微和他见面以来,他只“祁姑娘”长“祁姑娘”短的,根本连个“太”字也没有出过口。
这时候,他却叫了名字。
太微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们已然撕破脸,不知他为何又装上了。
她立在廊下,定定看焦玄。
焦玄亲自推开了门,指着里头对她道:“进去吧。”
太微没有反抗。
这是意料中的事。
她是焦玄棋盘上的墨翠,就是焦玄要杀她,也不是现在。他只是换了种姿态来软禁她而已。
太微拧了一把被雨打湿的袖子,进了里头。
外边大雨瓢泼,发出惊人的声响,屋子里黑得像深夜。
忽然,她听见有声音轻轻叫了声——
“小五?”
太微不由得呼吸一顿。
“小五?”见她不应声,昏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衣料在椅子上摩擦发出的响声。
太微回神,循声靠近过去,抬手便是一巴掌。
掌心震得发疼,火辣辣的。她俯身过去,用冰冷的声音同椅子上的人耳语:“祁茉,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蠢。”
离得近了,视线便清晰了。
太微声音里的寒意也更显冷酷。
祁茉浑身颤栗地捂着脸。
好疼。
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挨打。
祖母疼爱她,生母不敢打,父亲亦不是会对孩子动手的人。她一生娇惯,何尝吃过这种痛,登时泪如雨下。
呜呜呜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微握紧了拳头。
光扇她巴掌远不够解气。
这蠢货,到底在发什么疯?
她平日虽也蠢笨,但并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吧?
太微头疼不已,用力按住了太阳穴。
“住嘴。”
“呜呜呜呜……”
“我让你住嘴你个蠢货。”
“呜……你凶什么你呜……呜呜……”祁茉抽抽噎噎的,就是停不下来,很快哭声里便混上了打嗝声。
太微用力捏住了她的鼻子。
一下呼吸不过来,祁茉张大了嘴。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太微冷眼看她:“伱要是再哭哭啼啼的,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祁茉双目瞪大,用力点头。
太微这才松开了手。
祁茉还是有些抽搭,但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小五……”她结结巴巴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微环顾四周,也不知祁茉是怎么来的,烟粉色的衣裳上斑斑点点,湿得一塌糊涂。
可雨分明才下了一会……她心念电转,一把拽住了祁茉的衣裳。
祁茉惊骇:“怎、怎么了?”
太微贴近了一闻,他娘的!这不是被雨打湿的,是血!
“谁的血?”太微低声问。
祁茉哆嗦了下:“祖母的。”
“祖母的?”太微闻言,松口气,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这倒是有可能。”
祁茉又是一哆嗦,用力咬了咬嘴唇。
干裂的唇瓣上沁出了血珠。
太微手指一松,点了点她的肩膀,问道:“姑姑干的,还是你干的?”
“当然是姑姑!我怎么可能——”祁茉惶惶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姑姑她会杀了祖母?”
太微直起腰,瞥一眼窗户,漠然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当然是猜的。”
“那……你娘和二姐做的事,你也不知道么?”祁茉觑着她的脸色。
太微面沉如水:“你说呢?”
祁茉哪里说的出来。
她沉默了一会。
脸上依然火燎一般的疼。方才太微打她的那一巴掌,力气大得吓人,好像连她的牙齿都被打得松动了。
她小心翼翼舔了舔自己的牙。
一股血味。
嘴里也有伤口。
眼泪一下又要落下来,可想到太微的话,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五,我害怕……”祁茉泪汪汪的,半张脸肿起来,看上去很是可怜。
太微还是一脸冷漠:“二姐怎么同你说的?”
祁茉轻轻捧着脸,回想起自家二姐那张美丽的面孔,还有她和太微一样冷的神情,嘴里血腥味愈发浓了。
“也没说什么。”祁茉道,“只是让我收拾行囊跟她走。”
太微的眼神刮骨刀子般落在她脸上:“那你为何还在这里?”
祁茉偏了偏头,想避开她的目光:“我是靖宁伯府的姑娘,有家不待,要去哪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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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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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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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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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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