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叹了口气:“李老板,你没开过养鸡场,不明白这其中的猫猫道道;”
“就拿收购这种事情来说吧,人家勒竹镇在跟农户签订合约时,就已经确定了收购价格;这个价格或许不会很稳定,甚至有时候会有明显波动,这一点看上去好像很不稳妥,农户好像很有风险,甚至亏本代养可能。”
“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人家制定收购价格的时候,一直都会遵循一个道理……亏什么都不能亏代养户;不管市场行情怎么波动,但人家会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去保证农户的基础收益;”
“这个基础收益根据行情的波动有所不同,或许是1块钱/羽;或许是1.2元/羽,但不管如何,这個收益都是有的,而且尽可能地保持平稳。”
“但我们这边的收购价,却是随行就市的……上半年行情涨了,东山畜牧养殖公司那边在市价上打个折扣,来收我们的第一批出栏肉鸡;下半年行情跌了,那边同样会打个折扣,来收我们的第二批出栏肉鸡。”
“按照那边的说法,这个叫与市场接轨,探索市场化运营模式。”
说到这,汉子叹了口气:“其实啥叫市场化运营模式,我也不是很懂。”
“但我觉着吧,如果一切按照老买卖的规矩来,啥都由自己操持,那也无所谓……鸡肉行情涨了,那我多赚点;鸡肉行情跌了,那我少赚点;甚至就算是亏的血本无归,那我也认。”
“但问题是……实际情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有些郁闷地狠抽了一口烟,汉子将烟蒂丢在地上狠狠踩灭:“知道么,广东勒竹镇那边,养鸡场虽然附带着鸡苗和饲料这些东西的代销业务,那意思就是你不用我的鸡苗和饲料,你就别想跟我签合同的意思;”
“但人家在跟你签订合同,制定收购价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你领取物资和成本的价格了,不管今年鸡饲料是涨是跌,人家哪怕亏着钱也会把这些东西按照合同价给你送过来……事实上,我寻思着这也是他们保证代养户收益的一个最重要的方法,毕竟只有把所有的花销成本都在一开始定死了,这才能算出代养户该得的利润不是。”
“然而我们这边呢?”
汉子的语气里全是无奈:“东山畜牧养殖公司这边虽然也代销鸡饲料和禽药,但人家同样的随行就市,这两年每个月的价格都有所波动……除非伱有钱趁着低价的时候狠狠屯上一波,否则你休想把养殖成本控制下来。”wWW.ΧìǔΜЬ.CǒΜ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其实也无所谓,毕竟在今年以前,鸡饲料这玩意就算价格有波动,其实也不大,我们少赚一点也不那么要紧。”
“但问题是,东山畜牧养殖公司的饲料和禽药只有镇上的那么一个进货点,而且我们附近几个村子的养鸡户也只能从他们那进饲料和禽药,一旦被发现跨区域去别的乡镇采购,就要被罚……这问题就要人命了。”
李世海看上去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也挺正常么,各网点的物资都是由上级单位统一计划配置的,各网点也都有自己的任务指标,要是大伙都跨区域采购,这不是乱了套?”
汉子呵呵了两声:“还是那句话,有些东西从道理上来讲,没毛病;但真落实到实处……这个却是要看人的。”
说着,汉子从兜里摸出一包红色的软壳黄金叶,分了一支过去:“知道么,这两年来,东山畜牧养殖公司设在镇上的那家农资店动不动就断货……往往每个月才过了头个星期,那些鸡饲料和禽药指标就用完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人家货已经卖完,但大伙依然能从某个小卖部的仓库里,买到东山畜牧养殖公司指定的那款鸡饲料和禽药……当然,价格肯定要贵上不少,原本六块八一袋的40公斤规格鸡饲料,你要八块五才能买得到。”
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汉子划燃一根火柴递到李世海面前:“虽然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要是运气不好,在月初的那几天抢不到正价鸡饲料,除了出高价之外,还能怎么办?”
“要知道,东山畜牧公司那边设在镇上的工作人员每个月都要下乡检查一次工作,一旦发现你用的不是他们指定的饲料,又或者饲料量不达标,立马就是重罚……而且人家厉害着呢,仿佛长了千里眼似的,哪个代养户本月没有采购足量的鸡饲料,立马就能寻了上来。”
李世海表情有些古怪:“你们就没想过向东山畜牧公司那边反映问题?”
汉子笑了笑:“反映了,怎么可能没反映?去年的时候,马头乡的许胖子不信邪,直接跑到县城,跟东山畜牧公司的领导反映了情况。”
李世海一脸的好奇:“哦?那结果呢?”
汉子语气有些唏嘘:“结果?结果就是许胖子代养的那近四千只芦花鸡在出栏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发现有近两千五百只感染上了鸡痘,然后拒收……许胖子亏的是倾家荡产,只能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厚着脸在村里混百家饭吃。”
李世海的目光有些深邃:“是真得了鸡痘,还是被人刁难?”
汉子看了一眼他,将头别了过去,语气有些幽远:“既然是人家技术人员检查出来的,那想必是真的了……不过后来马头乡和我们三春集乡忽然出现了一批低价甩卖的芦花鸡,据说炖炒出来的味道非常鲜美,大伙吃了后念念不忘,总想着啥时候能再来这么一批鸡肉呢。”
李世海秒懂。
鸡痘这玩意放在当下是个挺让人头疼的传染病,因此如果因为管理不善或疏于观察,一个养鸡场里的鸡全部被感染上鸡痘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虽然有些黑心养殖户会将这些得了鸡痘的病鸡或者死鸡低价卖出去,但实际上,除非把它做成五香味的鸡肉干并且在过程中使用一系列科技与狠活,否则只要进了嘴,这只鸡生前有没有得过鸡痘很容易分辨……得了鸡痘的病鸡和死鸡,口感黏黏的,缺乏紧实感;毫无鲜香不说,还带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哪怕你放再多的调料,也遮掩不住那股诡异的味道。
到了现在,李世海大抵明白汉子为什么会说这批芦花鸡出栏后,能够保住本就不错了……这里面的不可控因素太多,有原料成本上的不可控因素,有市价方面的不可控因素,当然,最要命的是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矣的其它因素。
沉吟了一下,李世海忽然问道:“叔,除了饲料上的冤枉钱外,你每养一茬,大约会有多少只肉鸡【不幸感染鸡痘】?”
汉子闻言,表情有些不自在,但瞅了瞅李世海手腕上那块看上去很有些洋气的手表,又再度看了看这个青年人身上的那一袭只有电视上的老板才会穿的西装后,犹豫了些许,这才老实交代:“这个不一定,看你会不会做人了……有些时候大约会在出栏时病个三五百只,有时候只需要病个五六十只就可以了。”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李世海既不想知道这边该如何个“会做人法”,也不想去追问那些“得了鸡痘”的芦花鸡最终去了哪里。
低头想了想后,李世海抬头瞥了一眼表情始终带着一丝期盼的汉子,忽然笑了起来:“叔,正好我们夏留通销社这边拉了个大单,这几年都要帮着给一家大单位供应肉鸡原料;”
“既然叔跟东山畜牧养殖公司这边合作的不是很愉快……那干脆把这些鸡都卖我怎么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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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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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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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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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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