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龄年岁不大,却很懂事…
他知道师叔要修行,所以在李大娘重获光明几番感恩戴德后,便以医馆事务繁忙为由要下山,顺便也将其劝走了。
而张修缘也没远送,见他们出了山门,便操控祈愿池中的小乌龟将那铜钱上的红尘烟火气吸入了口中。
山海绘卷再次呈现,随着一缕浊气没入其中,画卷上也随之浮现出种种记忆片段。
李氏的记忆片段…
李氏的夫家早逝,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所幸还算有些家底,不说如何大富大贵,早年间倒也不愁吃穿用度。
许是早年丧夫的缘故,李氏从小便溺爱独子王炳贵,即便是儿子犯了过错也不舍得打骂。
而其子王炳贵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诸多恶习,比如好吃懒做,比如嗜赌成性!
起初,胆子小,玩的也小,只是和一些泼皮无赖厮混在一起…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玩的越来越大,逐渐开始进出一些赌坊。
他渐渐地沉迷在了赌博时那种血脉贲张、心跳加速的刺激感中,难以自持。
看着家资被一点点败尽,李氏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也曾劝说过儿子多次,但并没有用。
直到后来家资败尽,王炳贵才收敛一些…
李氏不得已只能去帮酒楼洗盘子,帮人浆洗衣物赚钱维持生计,常年泡水,便是寒冬腊月都不曾休息,她的手也裂出了一道道口子。
而王炳贵依旧死性不改,秉持‘哪有孩子天天哭,哪有赌徒天天输’的原则,没事就去偷鸡摸狗,有钱了就去赌,就不干正事。
只是他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有愧于母亲,便是偷鸡摸狗也没怎么问李氏要钱。
前不久,王炳贵不知何故在赌坊中输红了眼,上了头,将仅剩的祖宅地契也当做赌资押了注。
结果天牌遇至尊,不仅将祖宅地契输没了,还欠了赌坊一屁股的债…
王炳贵浑浑噩噩的出了赌坊,自知无颜面对家中老母,便躲了起来。
只是他这一躲不要紧,可就苦了生母李氏。
如今年逾五十的李氏不仅被人赶出了祖宅,还得帮儿子还债,若非李氏的兄长收留,怕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整日以泪洗面,最终哭瞎了眼。
可即便沦落到这般田地,她所祈愿的不是自己能复明,而是希望被追债逃亡的儿子能够平安。
可怜天下父母心,莫过于此…
…………………
山海绘卷上显化的记忆片段渐渐暗淡,转而浮出些许古篆小字:得‘红尘烟火气’一缕,沾人字七品因果,馈‘明慧果’一枚。xǐυmь.℃òm
张修缘手中莫名多出一个枚杏子般的果实,紧接着心有所悟,也明白了这所谓的‘明慧果’有何妙用。
增强五感六识…
五感指的是形、声、色、味、触,即人的五种感觉器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六识指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
一枚‘明慧果’入腹,就如近视多年的人突然带上了眼镜一般,仿佛世界都清晰了很多。
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了李氏与安九龄折而复返。
安九龄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师叔,方才弟子与李大娘刚到山门处,李大娘突然说有一事相求。”
“无妨…”
张修缘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他也知道,自己炼化了红尘烟火气已经与之沾上了因果,若对方祈愿的是治好眼疾,那因果倒也了结了;偏偏对方祈愿的不是治好眼疾,而是希望被追债逃亡的儿子能够平安。
李氏似乎也知道自己此行有些得寸进尺,当即抹着眼角垂泪道:“民妇不知好歹惊扰道长修行,还望道长莫要见怪。”
“无妨,总归还未修行…”
张修缘也知对方是个苦命的,叹了口气的问道:“李大娘你已治好眼疾,却不知还有什么事相求?”
李氏磕磕绊绊的说道:“还望道长给我儿带句话。”
“带话?”
张修缘闻言眉头微蹙的说道:“若贫道所料不差,令郎如今欠了赌债,躲起来连你这生母都不愿相见,贫道如何给他带话?”
“他会来寻道长的,肯定会的。”
李氏非常笃定的解释道:“我儿王炳贵虽然混账了些,但还算是有孝心的,他躲起来是无颜见我,但我知道他并未走远,还在暗地里看着我,他若知道我在道长这治好了眼疾,定会来寻道长谢恩的。”
“……”
张修缘问道:“万一令郎不来呢?”
“他肯定会来的!”
李氏想为儿子担保,可一时词穷却不知怎么说,只磕磕绊绊的说道:“他只是从小疏于管教,被人带坏了,他…他本性不坏的,他肯定会来的。”
张修缘见李氏一脸恳求之态,也不好说打击她的话,只叹了口气的问道:“带什么话?”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李氏见道长松口面色一喜,紧忙从身上掏出那已经掉色的破旧手绢,连同里面的铜钱一起塞到了张修缘手中。
“我儿要事来寻道长,劳烦道长将这些钱给他,就说…就说要债的那些人已经被他舅舅应付走了,让他别担心。”
“就说……就说我这当娘的老了,没用了,前段时间洗盘子只赚到了这点钱,让他先用着。”
“……”
张修缘默然以对,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手里的破旧手绢很沉很沉,只拿在手中便已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叹了口气的点点头,应道:“若是令郎来此,贫道定当转告。”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李氏闻言面色一喜,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谢意,只一边抹着眼角的泪痕,一边弓腰行礼道谢。
安九龄带着李氏走了,下山了…
张修缘看着他们下山,不知为何没了修行的念头,便是往日看着津津有味的杂谈游记,此时看着也觉得空洞乏味,全无兴致。
他回房间取过尘影剑,指背在剑身轻抚而过,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幼教导自己一心向善的师父。
他手指轻敲剑身,伴随那‘叮铛’脆响,轻叹道:“父逝母惜掴不得,却生痴笑令人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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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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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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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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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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