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客栈是谁建的?生意不怎么样,门板窗棂倒舍得花钱,都是选用了上等的好木料,做得无比得结实,如今这一锁一时半会儿倒还真将人困住了。
晚饭小二已经按时送了过来,应当是长亭已然打过了招呼,只从走道的窗洞中递了进来,放在窗边的一方小桌上。
方凌本以为那窗洞或许还能钻一钻,谁知便是连自己头也卡不进去。
如今听着窗外又有了动静,想是小二要来收盘子,方凌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这里是监狱吗?便是作奸犯科的犯人也该要正经过了堂,方才能定罪收监。她这算什么?莫不是算准了她功夫不好,不敢从这三楼上跳下去?
想到这里,方凌气鼓鼓地跳将起来,急匆匆推开西侧的窗子往下瞅了瞅,终究还是觉得有些高。
正在方凌准备又躺回床上生闷气的时候,却见过道窗户一边那小二还没完没了了,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窸窸窣窣不绝于耳。
方凌悄悄凑了过去,却见窗外哪是小二,却是妙清鬼鬼祟祟,也不知她从哪儿弄来了一捆子草绳,正偷偷摸摸地自那窗洞往里塞。
见方凌过来,还不忘得意地小声挤兑:“谁大话说得那么响亮来着,如今还不是要我来救?”
方凌从未觉得妙清如此亲切可爱过,连连道谢,“你真是我的活菩萨,救命恩人!”
妙清自然十分受用,只是却不敢多说,只道:
“长话短说,等到后半夜,待长亭君睡着了,大概四更天的时候我在西边窗外接应你。”
方凌心中忐忑,哪里睡得踏实?只隐约听见更声响起,便翻身来到窗前。只见清凉的月光下,果然有个人影在窗下候着。
见楼上方凌探出脑袋,忙手舞足蹈地挥舞起来,生怕方凌眼拙,一时没能瞧得见她。
方凌也不啰嗦,从捆扎整齐的绳子里摸出两个端头,一端系在屋内稳当处,另一端系于腰间,便挽了绳子挂在肩上,攀着窗户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方凌一路轻手轻脚,生怕弄出半点响动,然而适才刚刚爬到二楼,便觉腰中绳子已然绷得笔直,竟没有再往下放的余地了。
方凌看着胳膊上密密匝匝尚还余了好多圈的绳子,一时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顺藤摸瓜,细细捋了半会方才惊觉,妙清这丫头给的绳子哪里是一根整绳,这分明是截成了好几段的绳头。
方才为了怕人发现,房中也不曾点灯,只将那一捆绳索抖开,找出两個绳头,一头系在房内,一头系在腰间。
也不知究竟是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竟只是用了其中一段,另外几段则跟腰里这段全然没有半点关联关系地兀自挂在胳膊上。
如今方凌被挂在了二楼窗前,进退两难。
妙清见方凌始终停在二楼打转,不免拢起双手放在嘴边轻声道:“怎么还不下来?”
方凌心中暗骂一句倒霉,才道:“将我包袱里的匕首扔上来。”
为今之计,只能将剩下几截绳子打了结连上第一截绳索方能继续往下爬。但打绳结不难,要解开腰里这根绳子却不容易。
怪只怪方才那绳结打得太过结实,如今又兼吃上了劲儿,将那绳结拽得犹如死扣。现下单凭着一双手是无论如何解不开的。
“事儿怎么这么多?”
妙清在下面抱怨了一句,便解开包袱翻出匕首。然而妙清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等舞刀弄剑的事情?
待她卯足了力气将匕首扔了出去,准头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幸亏方凌急转腰身躲了过去,饶是如此还是被照影堪堪削去了大片裙摆。而反观照影,则不偏不倚“砰”地一声没入那窗棂三寸有余。
这样的动静,长亭若是还不醒,那只有可能是睡死了过去。
果然只见二楼窗户突然被推开,方凌便那样仿佛一块风干腊肉似的挂在窗前。那被削去的半片裙摆还犹自倔强地挂在脚下随风轻摆,很是欢快自在。
“这是在干什么?”长亭开口道。
方凌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能解释她目前的处境。
“我说我在赏月,你信不信?”
“就这样想要跟他走么?便是他连一个体面些的出路都给不了你,也决意要跟他去?”
长亭果然全然没有理会赏月这等破烂说辞。
“她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不下。”
“就这么担心?”
“我答应了要护她周全。”
“呵呵,竟还要你来保护……这样的人,你真的想清楚了?”
方凌一时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妙清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她自是放心不下,想要护她周全,有什么问题吗?
还未等来方凌答复,便听隔壁窗户微动。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扎在窗棂上的照影犹如回旋镖一样飞出,寒光一闪,那绳索应声而断。方凌只觉腰间一紧,已被揽入窗内。
“长亭君可是也听到了什么动静?”周放推开窗户,打着哈欠问道。
“不必担心,采花贼而已。”长亭不咸不淡地答道。
周放听闻采花贼,却是瞌睡吓醒了大半,忙一脸戒备地探出头去仔细张望了一番,果然见楼下草丛中一片衣裙跌落至此。
“那你还不赶快追出去?”周放惊恐大叫道。
“无妨,在我这里,倒也说不上究竟是谁吃亏。”
说罢,便“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只见屋内那“采花贼”缩在窗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听见周放咋咋呼呼地出门寻那店小二去了,方才站起身来想要趁乱溜走。
谁知身后长亭竟似换了个人一样,突然便将她扣在了怀里,清瘦的下巴抵在她的额顶,轻声问道:
“不走好吗?”
方凌但闻长亭身上的酒味丝丝缕缕钻入鼻腔,跳得飞快的一颗心方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你喝醉了?”
怪不得他今夜如此不同寻常,说出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是啊,醉得厉害!”
长亭缓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脑子这样不好,又有功夫在身,万一发起了酒疯,他们怎么制得住?所以,你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方凌听着那话,心里早就软了下来,但嘴上却是赌气地道:
“你既没给我什么好处,也没给我花钱买钗环,我为什么非要管你?”
“钗环?你是因为钗环的事情在生气?”
长亭突然轻笑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珠钗递到方凌手里。
“现在送你还来得及吗?”
方凌一眼便瞧见这样式与琴儿头上的竟然一模一样,当下便气不打一处来。
“钗环当属奇宝斋和尚阳坊的才最是上品,少没见过世面地拿这种地摊上的东西糊弄人。”
虽然这种世面,方凌也没怎么见过,但此时只要能挤兑长亭便总归是解气的。
长亭也不知怎么了,今夜格外的好脾气,见方凌如此挤兑他,竟也能顺着她的话应下。
“好,我以后一定多见见这种世面。”
手上却倔强地将那珠钗插在了方凌的发间,轻声哄着:
“先拿这个顶着好么?不要丢了,日后定然换一支称心的给你。”
方凌犟不过他,心里又始终操心着妙清,便也没心思管他。
计划失败,也不知妙清回房间了没有?然而长亭这酒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发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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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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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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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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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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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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