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怨不得旁人,人是她误会的,灯是她自己要偷的,现在被抓个现形也确实无话可说。
但是……但是无论如何骗人也是不对的!
只见那人一边检查着她的伤口,一边揶揄道:“没想到远川镇倒是个藏龙卧虎之地,随便一个采药丫头都习得两招玄门法术傍身。”
“我并非有意骗你。”
“有意无意也没什么打紧,反正我也只是用你诱那妖孽出来。”
“用我……引那妖孽?”
“虽说听起来有些伤人,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方凌不禁怒道:“你这何止是听起来伤人?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就算我偷你噬魂灯,但并未伤你,你怎可以我为饵,害我性命?”
一口气说完这些,方凌不免有些急火攻心,竟觉眼前一阵昏厥差点栽倒在地。
那人半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托住方凌,正色道:
“第一,刻意接近我的人是你,盗取噬魂灯的人也是你,夜半无人偷偷逃走以至遭遇妖孽伏击的还是你。我何曾有害过你?
第二,你身中妖毒,如若再继续耽搁的话恐怕真要性命不保。
第三,你必须清楚,你未伤我,只因你伤不了我,况且你给我下药,算不算害我?”
说到此处,那男人突然逼视着方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我下得什么毒?”
方凌被怼得哑口无言。确实,他一直以来只是顺水推舟,可是他说话委实也太过气人。不过自己也确实给他下了药,但绝对谈不上下毒。
看他面色似乎有些愠怒,急忙否认道:“我只是用了我爹的摄魂散而已。其实就是用曼陀罗花加上一点龙血皮和迷迭香。只是会乱人心神,顶多也就睡一觉罢了,绝非毒药。”
“果真?罢了,即便是毒也无妨。”
方凌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做小伏低,温言软语可怜兮兮地试探道:“你也知道了,我并非有意害你。你说我身中妖毒,你……你可会医治?”
“要我救你不难,但你须得帮我一个忙。”
“可以!没问题!我同意!”
方凌一叠声地应下,也没问究竟是什么忙。
她因体质特殊,自小在五感方面就优于常人,痛感自然也更灵敏。此时此刻委实觉得快要疼死了,仿佛再多说几句,就要马上失血过多暴毙而亡。
那人也不再废话,噌地一声撕开方凌的领子,方凌惊惧之下正要动作却已被捉住双手。
那人盯着方凌的眼睛十分不屑地吐出四个字:“拔毒治伤!”
方凌只好放下手,咬着牙,忍着剧痛任他施为。
方凌右侧肩膀一片血肉模糊,几道深深的抓痕自上而下,足有五六寸长。脖颈雪白的肌肤此时也是一片狰狞血污,倒是柔美的曲线依然延绵至领口深处。
那人伸手取下她脖子上的铜制铃环,只见那铃环虽已镶了金线却也因抵挡不住,已然裂开一道硕大的口子。
他拿在手上看了看,竟然堂而皇之地揣入怀中,“法器虽然毁了,但既为随身之物,倒可作为信物。务必要记得你欠着我一桩事未了。”
然后兀自取出酒壶抿了一口,突然噗地一声全数喷到伤处。
伤口沾酒,一阵钻心的疼痛霸道地从肩膀一直延绵了大半个身子。饶是咬紧了牙关,也不由地闷哼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酒水洗去血污,伤口更加明显。只见伤处皮肉外翻,略带青紫,经酒水一刺激复又有汩汩的黑血流出,确如他所说,伤口已然染了妖毒。
那人伸手锁住方凌脖子,将她靠着树杆按牢,手上突然发力将那毒血硬生生地从伤口处往外逼。方凌顿时疼得死去活来,立刻撕心裂肺地叫出声来。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方凌竟能叫得这么大声,抑或是被叫声吵得心烦,停下手上动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方凌见状,心下一阵发怵,逐渐收了声,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人,正待说话。
不想那男人探手入怀掏出一方帕子,一脸嫌弃地胡乱塞到方凌嘴里。再次将她按牢,一手继续大力地按压着伤口。
方凌一瞬间疼得死的心都有了。
她自小就怕疼,但凡摔了碰了,一点小伤都要嘤嘤地哭上半天。非得她爹或者爷爷拿了好吃的来哄不可。如今却遇到这么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货。
方凌一边强忍着剧烈的疼痛,一边委屈着,她不过是想先封了自己的触感,却被那男人不由分说地直接堵了嘴。
待那男人放开她时,她已经疼得都快要虚脱了。满头大汗一手扯了口里的帕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给我一掌将我打晕得了。”
“这法子不错,下次再用。”
方凌侧头一看,伤口流出的血已呈鲜红颜色。遂一头栽倒在树下,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委实是疼得已经脱了力了。
那男人掏出一包药粉,细细地在她伤口处撒了一层。
一边撒一边说:“我的要求是要你再做一次诱饵,将那妖孽引出来。”
方凌有气无力地问道:“你都打不过它,我将它引出来不是去送死吗?”
“若不是你给我下药,我怎能让它跑了?”那男人语气有些生硬。
方凌忽然有些想笑。
“你真吃了?我见你英姿飒爽地提着剑冲出来,还当你先前都是装的。”
那男人不理她,兀自说道:“现在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方凌一边忍着肩上的伤痛,一边虚弱地道:
“我姓方,单名一个凌字,住在这山上的镜池观内。
不过我不是玄门弟子,我爹才是。你知道的,我爹就是那个被摄了魂魄,如今昏迷不醒的道士。而另外一位被摄了魂魄的人对我来说虽不是亲人却也胜似亲人。
所以我上山就是为了查明其中原委,找回二人魂魄。
没想到在他们昏倒的地方遇见了你。因你是玄门中人,而且无意中听你说起那个灯需要燃祭元神,所以才误会是你为了祭灯而摄了他二人魂魄,故而才偷了灯。”
“如此说来,你此前不知道噬魂?”
“我并非玄门中人,只是跟着我爷爷偷学了一招半式,所以对玄门法宝知道得并不多。”
“没见识的丫头。”
男子有些不屑。
转而却又问道:“你爷爷又是谁?”
“我爷爷道号诲极,常年隐居在此,是我爹的师傅,对我很是宠爱。”
那人眉头微皱,“徒弟出了事,师傅为何不来?却是派了你这偷师的半吊子来?”
“我爷爷早已仙去了。”
那人听闻,面色一变,低下头狠狠地撕掉自己一截袍摆迅速地开始包扎伤口,将方凌的肩膀勒得一阵生疼。
“那你呢?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一边包扎一边头也不抬的道:
“我叫岳荀,追寻到此只是为了猎取那妖孽而已。半月前我将它赶至这天然的困龙局后,那妖孽便敛了妖气藏于林中。我遍寻不得,遂多停留了些时日。
直到几日前这里接连发生两起事故。我到此处后才发现,唯有此地不仅离大路近,便于下手,而且旁边一处开阔林子也方便隐匿和逃走。
想来那妖孽定是看上这点,所以才屡次在这附近伤人。便在这里守了两夜,就遇到你了。琇書蛧
不过因为你,我又错失了斩杀它的时机。”
“你的意思是它伤了我爹?”
“恐怕是的。”
“它现在既已负伤,你如何断定它还会再出来害人?”
“凡属妖孽,均需吸纳天地精气。而月圆阴亏,届时它定然会为月华之力反噬。何况它现在为我所伤,无力抵御,必然会冒险再取人魂魄。而像你这种有些修为的更是上上之选。”
“那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并没有。”
“它都被月华反噬了,你还拿它不住?”
岳荀看了看方凌,顿了顿,缓缓道:“要不你来?”
方凌赶紧改口:“别误会!我只是在想,你既打不过它,还让我去诱敌?”
“没办法,你欠我一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方凌哑口无言地看着岳荀,随口问道:“那若是他日你欠了别人人情呢?”
“此生能让我欠他人情的唯一人耳。”
“就说如果,你若是现下又欠上了呢?”
“没有这种如果。”
岳荀冷冷地打断她。
方凌若有所思地仰望着一片星空。也不知岳荀给她用了什么药,短短一会儿,伤口的疼痛已然消减了许多。
朦胧之中,方凌不知为何虽是躺在荒郊野外,内心却无由来地感觉格外安稳,随即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微亮。身边早已没了岳荀的影子。脚边的泥地上只有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十五猎妖”。
方凌想了想,在旁边写到“定当守诺”。
摸了摸伤口,方凌感觉仍然还有些疼痛,只怕得十天半月地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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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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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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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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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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