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殿前后两个对开的门,蔺云婉身后的门关着,另一道门却只是虚掩着。
齐令珩就是从那道门里进来的。
蔺云婉以为齐令珩是今天的香客,福身请安:“王爷。”
毕竟是外男,她不好私下和桓王多说话的,所以后退了一步。
心里还有点责怪赤象寺的住持,到底怎么安排的!怎么能让一个男子和她撞上。
齐令珩微微颔首,和她说:“我刚从住持那里过来,去了一个小少年,好像是你府上的人?”
好像是在他跟她搭讪,但是他的语气却有点疏离感。
但这份疏离不是出于他的身份,相反,因为他高贵的身份,他的面目看起来有公子如玉的温和深沉,那疏离是出于他本身的性格。
他再怎么跟人和气地说话,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深交的人。
蔺云婉点头,说:“那是我的嫡子。”
齐令珩“嗯”了一声,也没有多问了。
蔺云婉本来应该趁机谢他的。
不过齐令珩已经看向了宝殿里的佛像,在他过来之前,蔺云婉就一直跪在这尊佛像面前祈愿。
不知桓王在看什么,应该也是来上香的。
蔺云婉就想把地方留给齐令珩,自己避开。
但她还没有开口说要走,齐令珩就说:“刚才和赤象寺住持一起参禅,我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我和住持有不同的看法。”
他还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记得老师生前有一段时间也喜欢上了佛法。”
提起父亲读佛经的事情,蔺云婉的眼神都没有光泽了。
她父亲不是突然病死的,而是饱受了病痛的折磨多年,才渐渐去世。
“王爷记得没错。我父亲病死的前几年,一直在研读佛经。”
蔺云婉心疼地道:“父亲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想从里面找到解脱痛苦的方法。”
“但都是徒劳。”
她攥住了袖子里的帕子:“佛祖保佑天下百姓来世入轮回,不再受人间之苦,但是却解不了我父亲今生今世的肉体之痛。”
心里已经有些钝痛了。
蔺云婉不想在桓王面前失态,整理了心情之后,主动问起:“不知王爷在住持那里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桓王收回打量的眼神,道:“夫人和老师一样的有智慧,我正想请教夫人。”
蔺云婉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齐令珩看着佛像,说起一个小故事:“释迦牟尼成佛之前,曾经在尼连禅河附近修行,有一天他坐在树下参禅,一睁眼看到了一只大蜘蛛和一只壁虎,在大树身上齐头并进。”
“原来这两只蜘蛛和壁虎,都看中了树上的一只肥虫。”
“但是它们谁都不能单独抓到那只肥虫,所以就一起去抓肥虫。”
“可是蜘蛛体型奇大,壁虎还比不上它的一半。大蜘蛛会织网,又在壁虎的周围织下了天罗地网保护壁虎不掉下去。”
“爬到一半的时候,蜘蛛快没有力气了,壁虎就断了自己的尾巴,喂给蜘蛛。”
蔺云婉笑了一声,质疑道:“真有这样的事吗?壁虎为什么不能单独抓肥虫,一定要和蜘蛛一起?蜘蛛又是怎么在壁虎周围织起网的?”
她实在想不出来那个画面。
齐令珩也淡淡笑了:“所以释迦牟尼醒了。”
原来是参禅的时候睡着了!
蔺云婉轻轻一笑,佛祖成佛之前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啊。
齐令珩继续说:“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释迦牟尼醒后,还是在想那个梦境,壁虎断尾,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蔺云婉皱着眉头,她道:“这个故事乍听起来,壁虎好像是为了抓住那只肥虫,所以才忍痛断尾,为了以后和蜘蛛一起享受更多的好处。”
齐令珩点头:“住持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夫人怎么看?”
蔺云婉脸色沉了些。
她眼神有些冷,语气还是平静的:“壁虎靠它自己,未必不能抓到果腹的食物。而且它和蜘蛛要真的是公平相处,蜘蛛又为什么要用天罗地网软禁它?”
“壁虎断尾,根本不是为了抓什么肥虫,它只是怕蜘蛛把它也给吃了,不得已才断了尾巴!”
就像她想跟陆争流和离,并不是为了以主母身份赶走葛宝儿,打发庆哥儿,她就是真的想逃离侯府!
只是最后的结果,不如人意。
她这段时间也听说过了,外面有传言说她手段厉害,为了处理妾室和庶子,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但她断尾,只想求生,而不是想稳坐陆家主母的位置!
“王爷,您觉得壁虎断尾是为了抓肥虫吗?”
本来在说佛祖的故事,她怎么跑神,想到自己身上了?
蔺云婉赶紧说回了参禅的事。
齐令珩直视着她的双眼,道:“我觉得她是为了离开,不是为了得到肥虫。”
他知道,她不留恋武定侯府。
她是真心想和离的。
蔺云婉有种交朋友的感觉,不过她是不可以和男子做朋友的,笑了笑,福身告退:“王爷请便。”
打开门出去了。
小沙弥不在外面,桃叶跟去了陆长弓那边,萍叶本来应该留在外面的,但是也不见了。
蔺云婉猜到了一些事。
她自己朝厢房的方向走,还没走几步,就看到萍叶就端着一个什么东西,小跑着过来,有些着急地跟她说:“奶奶,怎么就出来了?奴婢以为您还要祈愿一会儿,沙弥让奴婢去喝杯热汤暖暖身子,说是今年冬天才有的补汤。”
“奴婢想着拿给您尝尝,就跟着去了一趟。”
真是个傻丫头!
被沙弥给支走了都不知道。
蔺云婉无奈,只好问她:“什么汤?”
萍叶笑眯眯地打开瓷盅,得意地说:“您闻闻,好东西呢!喝了真的就手脚暖了,奴婢尝过了。”
蔺云婉凑过去,闻到淡淡的药香味儿,不是普通的补汤。ωωω.χΙυΜЬ.Cǒm
萍叶盖好汤,说:“等您回去了再喝。”
她看了一眼宝殿的门,问道:“您这么快就和佛祖说完了?”
蔺云婉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齐令珩早就不在里面了。
“说完了。”
蔺云婉带着萍叶一起去找长弓,路过上一次撞见齐令珩的地方,想到他身上的香气……一下子就猜到他身上的是什么香了。
景顺帝宠爱桓王,赵皇后又是个爱用香的,皇帝用的龙涎香给了桓王用,一点都不稀奇。
那天她在他身上闻到的,是清灵又温雅的龙涎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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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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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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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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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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