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一让,让一让。”作为仓库管理员的二嫂子正在大声的吆喝着:“都不要往前挤,让出一条道路出来……”
虽然二嫂子喊的很大声,但却无人理会,那些个女人们依旧在往前挤着,试图更快一点把带来的布匹交上去。
一个带着蓝色碎花头巾的妇人,显然是从乡下来的,除了抱着几匹布之外,甚至还拖儿带女,好不容易才挤到了前头,怯怯的把三匹布放到了桌子上,交给熟练的织工检验一番。
负责检验的织工先是用手指捻了捻,估算了一下布匹的质量,然后又抖开布匹,丈量了一下长度,随即就喊了一嗓子:“二等素布三匹,足尺,一百二十文,总计三百六十文。”
听到这句话,从乡下来的这个妇人终于放心了——因为这意味着她一个月的辛劳终于没有白费,总算是能够顺利交工,拿到那三百多文钱了。
自打去年入秋的时候开始,二奶奶就开启了这样的“代工模式”:由她购买棉纱棉线,交给各地的女子们拿回家去纺织成为布匹,再支付一点“加工费”给这些女人,然后她就可以得到成品的布匹了。
虽然仅仅只有一百多文的“加工费”实在少的可怜,但却有无数妇人趋之若鹜。
男耕女织是传承了千年的生活方式,但织布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琐碎繁杂而且非常的辛苦。正常情况下,一个技艺娴熟的女子,织成一匹布至少也要十天的时间,甚至有可能更久。
一个月能织就三匹,已经可以算是“熟练工人”了。
辛辛苦苦一个月,才能赚到三百多文钱,一年到头也不过是三两多银子四两不到的收入,这样的“工资”确实不算多,但却得到了众多贫寒女子的欢迎。
在家里织布,不仅不必抛头露面,还能赚到一点钱财补贴家用,同时还代表着一种可能:只要好好的织布,一个普通的女工基本可以通过劳动来养活自己。
辛苦了整整一个月,又赶了几十里的路程,但这个乡下的女子却感觉非常值得:有了这三百多文钱,就可以买些油盐,再给孩子买点好吃的零嘴……孩子们早就已经馋了很久。
“娘……”拖着鼻涕的小孩子小声的嘟囔着:“我想吃桂花糖……”
那三百多文铜钱拎在手中沉甸甸的,让这位乡下的妇人非常欢喜,但她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赶紧哄着孩子说道:“不着急,不着急,等咱们领了棉线就给你买糖吃……”
虽然布匹已经交上去了,但还得再领取些棉线回去继续织布,只有这样才有稳定的收入。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个从乡下来的妇人才终于顺利的领取了足够的棉线,然后把棉线放在背篓当中,迈着轻快的步伐,牵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踏上了回家的路。
虽然还有好几十里的路程要走,但她却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当夜幕徐徐铺开的时候,天色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来自各处的人们在拿到了一笔“加工费”之后,揣着或多或少的铜钱纷纷散去,逐渐消失在越来越苍茫的夜色之中了。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驶了过来,当二奶奶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那几个管账的老先生纷纷凑了上去:“这个月的布匹已经大多收上来了,这是今天的账目,请二奶奶过目……”
二奶奶拿起账簿子,只是粗粗的看了几眼,就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才收了这么点素布坯子?这够用几天的呀?”
“回头你们再想想办法,多放些棉线出去……”
“是。”
“时辰不早了,大家伙都散了吧,明天继续。”
“是。”
众人纷纷散去,二奶奶则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进了东仓房,望着那一大堆素布坯子微微出神:以代工的方式让附近的女人们给她织布,确实比养一大群织工要划算的多,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女人的劳动力非常廉价,只需要支付职业织工一半的工钱,就能得到同样数量的产品!
“二奶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曾经答应过我,这个月的月底会交给我两千四百包棉布……就凭您仓库里的这点货,连一半都不到啊。”
二奶奶回过头来,看看满脸微笑表情的杏儿:“这批货是走南洋还是走北方?”
“走北方。”杏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西商会的乔掌柜说,赵深赵将军在北边打了胜仗,得到了很大一块地盘,那边需要大量的货物……”
“我会想办法的。”二奶奶笑呵呵的问了一句:“杏儿啊,我的这些货,你能赚多少?”
“要是我说不赚钱,二奶奶您信吗?”
不赚钱?
这么大量的货物,交给西商会贩运到草原上,怎么可能不赚钱?
现如今的杏儿,本质上就是一个贸易商,低买高卖是她的根本,怎么可能不赚钱呢?
“是真的不这么赚钱。”旁边的桃儿嘟着嘴巴说道:“老爷说二奶奶做的实业,赚的是辛苦钱,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二奶奶,所以让我和杏儿以最高的价格收购二奶奶的布匹。”
“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得谢谢你们俩的关照喽?”
“奴婢可不敢当,只是遵照老爷的吩咐做事情罢了。”杏儿笑着说道:“虽然我和桃儿没有在二奶奶的货物上赚到钱,但这毕竟是往来的贸易,在把货物卖给赵将军的同时,我们也能从赵将军处得到皮革、铜等货物,还是能赚到一点的……”
“只是赚到一点儿?”二奶奶立刻就笑了:“虽然我没有看过你们的账本,但我知道你们肯定比我赚的多……”
“这不一样,我们只是做贸易,按照老爷的说法就是赚快钱。”杏儿说的非常认真:“老爷说了,二奶奶这样的实业才是根本……”
“什么赚多赚少,其实也不过是肉烂在锅里罢了。”就好像刚刚想起什么似的,二奶奶很随意的问了一句:“老爷和慧姑娘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今天晚上。”
“这一次老爷他们已经走了三天,我估摸着也应该回来了。”
这几天来,陈长生、小慧儿还有三奶奶一直都不在家,虽然二奶奶从来都没有问起过,却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仓房里边没有外人了吧?”
“二嫂子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只有我们三人而已。”
“我去把大门和仓门全都关了吧。”
沉重的大门已经关闭并且上了闩,连仓房的二道门都已经关上了。
桃儿、杏儿和二奶奶,坐在货物堆中,一边闲聊着,一边等待着陈长生的归来。
白日里的燥热已经有了明显的消退,凉爽的晚风微微的吹拂着,天地万物就好像刚刚透过了一口气似的。摇曳的树木之中,蝉儿也不再象白天叫的那么焦躁急促了,显出了几分悠闲之意。
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的香甜气息,从仓房后面的水塘中传来阵阵蛙鸣。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就好像铺满夜空的细沙。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之外,夜晚寂静无声,安宁而又祥和……
天上的月亮在重重叠叠的云层中穿过,渐渐的从树梢移到了中天,透过参差的云层投下一大片斑斑驳驳的光影,显得光怪陆离让人眼花缭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伴随着一阵阵铜锣和清脆的梆子声,更夫那悠长的呼喊从远处传来。
正坐在棉布包上打瞌睡的桃儿小声的嘟哝着:“什么时辰了?”
“刚刚三更。”
“老爷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以前可没有这么晚。”
“应该快了吧。”
杏儿的话音刚落,眼前猛然腾起一团炽烈的白光。
这一团光芒是那么的强烈,就好像是突然有一轮骄阳出现在昏暗的仓房当中似的,耀的二奶奶眼睛都要花了,她赶紧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挡住了这团强光。
紧接着,一道拱形的时空之门就出现在眼前,片片光晕微微散落,就好像原野里成群结队的萤火虫……
当陈长生从时空之门里头钻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个很大的箱子。
正在打瞌睡的桃儿一下子就变得精神抖擞起来,赶紧迎了过去:“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哦,三奶奶和慧姑娘哩?”
“她俩正那边搬东西呢。”陈长生小声问了一句:“都安排好了吧?”
杏儿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道:“老爷放心,全都安排好了。”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搬东西吧。”
桃儿、杏儿还有二奶奶,纷纷钻进了那道光芒闪烁的时空之门……xiumb.com
众人在两个时空之间频繁穿梭,不停的把存放在小诊所里头的货物搬运到仓房之中。
一直到了子时末刻前后才终于搬运完毕,仓房里头已经出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货物。
陈长生指着左手边的那些货物对二奶奶说道:“这些全都是给你用的染料,还有些是可以直接用来染生丝的新货,你可以试着用一用。”
“多谢老爷,老爷辛苦了。”
“都是自家人,二姐姐不必客气!”三奶奶抹了抹脸上的细汗,笑着说道:“搬运了这么多货物,还真的有点累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家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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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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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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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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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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