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光又隐退了,蝴蝶们不知道在暮土等了多久,直到它们再也支撑不下去,有了放弃的念头。
“你说雨妈什么时候带我们回去啊……”一只虚弱无力的蝴蝶身上的光已经暗淡,眼睛一直盯着暮土背后雨林的方向,仿佛穿过那片黑暗之后就能见到光明。
一只蝴蝶身上还仅存着微弱的光,声音也显得极其微弱,却还强撑着安慰刚才那只蝴蝶:“再坚持一下,雨妈不会丢下我们的。”
“可是……这么久了,我快坚持不下去了……”蝴蝶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要被消耗殆尽,只剩一双看的模糊的眼睛还勉强能看见一些事物。
雨林,雨声,鸟群叽叽喳喳,蝴蝶以前觉得吵闹,现在却成了最想听见的声音。
“要是能再回到雨林就好了。”蝴蝶喃喃自语,连最后的视线也逐渐模糊。
她好像看见成群的鸟儿朝她飞来,不断有雨落在她身上,给她带来一丝凉意,她有些困,困到眼皮缓缓合上,身体的力量又飘到天空上去了。
她回到了雨林,她看见雨妈还在房间冶炼心火,她急忙冲过去,雨妈嗔怪地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触角……
“好好睡一觉吧。”蝴蝶声音哽咽,忍住眼泪不落下来,把那只蝴蝶的身体轻轻放在暮土的细沙上。
那只沉睡的蝴蝶身体渐渐丧失感官,风一吹,翅膀随风动,不断有沙土落在她身上,最后将她掩埋,最后一点生命迹象终究是消散。m.xiumb.com
蝴蝶看着这一番迹象,无力地跪坐在暮土的砂石之中,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仿佛只有这样,她的良心才能安稳,祈祷巫师在收取灵魂的时候能够对那些死去的蝴蝶好一点。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只离开的蝴蝶,她们刚来的时候在暮土随处能看见蝴蝶的影子,可现在呢,只剩下寥寥几只蝴蝶,身上的光芒也在消失。
之前还能听见蝴蝶的歌声,现在是什么也听不见,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找不到。
当时雨妈让她们来暮土的时候,就该想到是这个结局。
蝴蝶觉得心脏有些疼痛,她或许也撑不下去了,她自嘲着,在刚刚那只蝴蝶消失的地方躺下,感受着这世界最后的一点气息。
她没有力气飞出暮土,也没办法回到雨林,她会像她的兄弟姐妹们一样,永远长眠在暮土的风沙里。
她如这般想着,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觉得累了,也就合上了眼,身上还闪着微弱的亮光,在一片漆黑的暮土,这一丝微弱的荧光也显得格外亮眼。
雨林。
或许是之前日日夜夜没休息冶炼心火真的太累,雨妈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也没法安稳,只是在狮子离开不久之后又醒了过来。
窗外飘着的雨似乎比往常更猛烈了些,雨妈觉得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这让她有些厌恶,胸口一阵阵刺痛。
雨妈右眼皮毫无征兆地跳动着,一双淡灰色的眼睛透着不可捉摸的神色,似乎在昭示着某种灾难的降临。
自从狮子离开之后,雨妈开始萎靡不振,什么事情也不想去做,就连冶炼心火也是有气无力,身体的情况也没什么好转。
雨妈放下了锤子,朝着屋外走去,好像在那里就能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似的。
“雨妈。”身后传来一只白鸟的声音,身上还沾着一些雨水,看起来很着急,不停地大口喘着气:“暮土……巫师说,很多蝴蝶都死了。”
“什么?!”雨妈的思绪开始错乱,这个消息仿佛一根毒针扎进她的心脏,让她一时没法呼吸。
她总是经受着死亡和病痛的威胁,一直是狮子的力量坚守着他前行,如今她身边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所以这个世界真的要如此对待她吗?
她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
雨妈对白鸟有所隐瞒,把蝴蝶送去暮土,亲手把狮子推开,让雨林永远都是这一片狼藉,把一切都搞砸了。
都是她的错。
如果……
她消失就好了。
只要她不再存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现在就消失,她不用被一切痛苦折磨,她可以赎罪,用她仅存的微弱的生命。
这么想着,雨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凭她怎么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那一头长发里,还是不止地颤抖。
“雨妈……您还好吗?”那只前来汇报的白鸟看见这般场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雨妈的抽泣声让他有些不安。
“你先出去吧。”雨妈平静地开口,目光依旧藏在发尾之下。
“如果您觉得……”那只白鸟话还没说完,只见雨妈随手抓起桌上的石块朝着他扔来,落在他脚边,险些砸中他的身体。
“我让你出去!”雨妈朝他吼道,目光落在他脚边的石块上,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看清雨妈的眼睛,血色可怖,加之这一声怒吼,让他浑身一激灵。
杀死信念的东西,一定是平淡而又安稳的。
那只白鸟一言不发,连连后退,朝着屋外走去。
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心火在案台上疯狂地焚烧,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烈焰在半空中如妖魔狂舞,迎接着这火焰深处的恐怖到来。
最炽热的地方是纯白的焰心,忽然,在剧烈的闪动之中,似某种生物,缓缓喘息,睁开了眼睛。
那团焰火围绕在雨妈周围,腾起一串长烟,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她感到这个世界都是温暖的,没有冰凉的雨水刺骨,没有周围嘈杂的责怪,没有难听的辱骂,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雨妈合上了眼,让那团罪恶的焰火靠近自己的身体,敞开了怀抱。
屋内烛台上的烛火被一阵阴风吹灭,只有雨妈身上那一束强烈的焰火,似乎要将世界吞噬。
但她很满足,她要去赎罪了。
雨妈心中平静安乐,如风雨中,见故人回。
雨林的雨还在继续,几乎要将所有的情绪全都吞灭,隔绝住雨的树屋内却一片宁静,听见书虫的话之后,樱花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回升了几分。
书虫不再躲避樱花的目光,一双含泪的眼睛落在樱花身上,折射出樱花的模样,和她离开圣岛那天的身影重叠,堵在心口的话还是没法说出口。
“樱花,我……”书虫终于鼓起勇气,捏着衣角,咬着下嘴唇,刚才被雨打湿的衣服还能捏出水,在书虫手心留下一道道褶皱。
“你……你先把衣服去换了。”樱花眼神只是在书虫脸上停留了一瞬,脸上骤然开始发烫,说话也开始结巴,开始转移话题。
樱花或许知道书虫要说什么,只是她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给书虫解释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责怪书虫。
她甚至没法想象,在她离开之后,书虫心里有多难受。
书虫额前的碎发贴着脸颊,纤长的睫毛上沾着一些水珠,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让樱花怜惜地想要亲手去给她拂开。
樱花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比起这些事情,还是书虫的身体比较重要,毕竟书虫小时候总是生病,很久都痊愈不了,她可不忍心再看着书虫再这么难受了。
“跟上,过来。”说着,樱花终于想起来要做正事,看了一眼书虫,四目相对,示意书虫跟着进来。
樱花转身朝着树屋内自己的房间走去,书虫远远地跟在书虫身后,远得连书虫的脚步声都听不见,樱花这才发现书虫从进入树屋之后就一直在和她保持距离。
她就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樱花想到这里,嘴不开心地撅了起来,但心里却比离开圣岛之后这百年来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樱花的房间在树屋最里面,陈设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一张床。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来过,桌子上都落了灰,床上也能看见一层薄灰。
书虫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转念一想,书虫平时睡在树屋外的吊床上,房间里有什么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要,顶多是一个迫不得已避难的地方。
樱花的房间没有门锁,几乎是和树屋外面相连接,风一吹,门就会被吹开,屋内的一切一览无遗。
对樱花来说没什么,树屋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自己也常年不进房间,有时候换了斗篷就走了,也没在乎那么多。
可是书虫就不一样了,现在她要换衣服,总不能让樱花一直呆在房间里面吧。
樱花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打开衣柜,在里面找一些看起来还比较新的衣服和斗篷。
衣柜里有不少斗篷,光之国度的所有斗篷她都有,都是樱花拿着和光之子交易的蜡烛和爱心换的斗篷,大部分樱花都没穿过几次,甚至没穿过,只是她疯狂地想要得到这里的一切,好像证明所有的人都站在她的立场上。
似乎只有在她得到这些斗篷的时候,她才能填满自己心里的空缺。
“换上。”樱花语气依旧保持着冷淡,装作无意地顺手拿起一堆斗篷和衣服中的一件黄色白边斗篷和棉裤递给书虫。
书虫接过东西,指尖收缩,接着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这是她之前说过喜欢的斗篷和衣服,只是那个时候总是不想跑图,没有蜡烛和爱心去兑换。
没想到她还记得。
樱花还站在屋内,反手将门关上,后背抵着门,双手环抱在胸前,撇开了头,故作镇定地轻咳,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书虫瞬间没了刚才在屋外的气势,双手紧紧攥住衣服,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带着一丝请求:“我想一个人……”
樱花瞥了一眼书虫,心里乱的像打鼓,却还是假正经道:“门关不上,况且我又不看,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书虫急得眼里又快要挤出水来,忙解释道。
“行了行了。”樱花装作不耐烦说着,却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书虫。
书虫见樱花这样的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开始脱掉身上沾上雨水的斗篷和衣服。
樱花一只手抵着门缝,只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衣物之间摩擦的轻微声响,还有书虫淡淡的呼吸。
樱花的目光一刻都没离开漆黑的门上,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她仿佛能看穿背后的景象,以及书虫所有的行为。
该死。
樱花觉得自己估计是疯了,才会想到这些东西,她赶紧把那些不好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樱花的指尖只是一个劲地在门框摩挲,产生一些燥热,让她的身体也有些发烫。
“我好了。”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让樱花松了一口气。
“嗯。”樱花依旧没有转身,还是背对着书虫。
樱花的衣服带着一股花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但对于书虫来说,这种味道让她产生一种依赖,她仿佛回到了之前,只要一遇到危险,樱花总能第一时间出现,樱花身上的味道就是这个。
如果……
“樱花,有件事情我必须和你说。”书虫终于鼓起了勇气,朝着樱花一步步靠近,却在离她一臂的距离停了下来。
尽管樱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但在听见书虫的声音的时候依旧心底一颤。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离开,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去求云野长老不要把你赶走,你走了之后会没有家的,但是他说大家的意思是……”书虫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还是克制不住流了下来,落在手上刚换下来的衣服上:“他们想让你死去。”
樱花说不出一个字,就像是被一块石头堵在心头,又像是溺在水里,无法呼吸,心脏绞痛。
原来大家本想让她死。
“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只是让你离开,我……”书虫看着樱花身体有些颤抖,背渐渐弯了下去,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便止住了话。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樱花的声音颤抖,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却能感觉到她真的很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知道大家没有你是你想的那样无情。”书虫顾不上抹去泪水,她想去拉住樱花,却被她一把甩开。
“没错!你们都是大好人!你是觉得你说几句好话我就可以把自己的生命献出去救你们吗?我可不像你们那样心善,我本就是被你们认定的将死之人。”樱花情绪变得激动,整个房间回荡着她的怒吼,眼睛里充斥着血丝。
书虫手中的衣物散落一地,整个人无助地坐在地上。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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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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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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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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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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