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漫天都是灰黄色的浊云,风雪似乎也更大了。
风雪中一个身影定定地朝前走着,好似没有目的地。
风雪中的人戴着礼帽,一身干净的黑色西装礼服沾染着些许白雪,看不清他的模样,似乎在掩盖着某种身体特征。
那身影身姿屹立挺拔,一步一顿,面色不改,只是拢了拢领口。
一大群光之子们顶着风雪涌入圆梦村音乐剧院,他们都出于一个目的,风雪中行走的人儿也不例外。
音乐剧院今日开幕,霞谷圆梦村来了一位异域的表演家。
霞谷圆梦村不奇怪,来自异域不奇怪,是表演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位表演家像极了白鸟。
像极了那个在音乐会上获得音乐头饰的白鸟。
风雪中的人侧脸抬头,头上羽毛若隐若现,白鸟赶紧扶正了帽子。
白鸟眼神微顿,眼里折射出白企的模样。
光洁的羽翼,额前刘海碎发凌乱,白鸟帮他打理的时候还总是被拒绝。
“我才不要和你一样的发型,免得别人又叫我白鸟。”白企故作生气,双手环抱在胸前。
“好。”白鸟拖长了尾音,宠溺地望着白企……
“让一让!让一让!”婉转悠扬的声音传入白鸟的耳朵,打断了他回忆。
白鸟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一个幽蓝色的身影撞入眼帘。
松软的过耳齐肩短发整齐地耷拉在耳侧,一双眼睛清澈明媚。
白鸟不想惹事生非,让开了路。
那个身影与白鸟擦肩而过,留下一缕花粉淡香,并没有发现白鸟,只是蓦然向剧院的方向走去,直至消失在圆梦村房屋之间。
“刚才那个是平菇大人?”人群中一个声音问道。
平菇?
霞谷管辖者,他怎么会来?
“是的吧,只不过……他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卡卡殿下呢?”
一位老者捋着胡须,故作高深:“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倒是说啊。”几只光之子急了眼。
老者被孩子们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一摊手:“咳咳……昨日霞谷终点交战,平菇大人胜利,就来咯。”
“原来是这样。”
“这可苦了卡卡殿下和狮子大人,在霞谷终点苦苦等候……”
白鸟无心留意那群光之子们讨论的这些“花边新闻”,他只想等剧目开场,见到他们所说的表演家。
剧院人潮拥挤,异域来的表演家第一次在光之国表演,大家都抢着要去坐前排,前排已没了空位。
白鸟的目光锁定在前排中央的平菇身上,他正襟危坐,正盯着舞台中央,身边围满了光之子。
白鸟向来是不喜欢热闹,若不是此番来确定那位表演家的身份,他也不会奔波万里来到圆梦村。
白鸟在后排角落里落座,舞台上厚重的酒红色幕布后面似乎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鸟拉低了帽檐,直勾勾地等待着幕布开启。
不是白企。
白鸟心中好不容易被希望点燃的火又熄灭了。
“平菇大人,您怎么来了?”一位手中戴着表演礼帽的人从后台走了出来,人群中格外亮眼。
人潮淹没了白鸟的视线,平菇身旁的身影忽隐忽现,看不清楚模样。
“白枭?!”平菇惊呼,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
那个身影点了点头。
平菇霎时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压低了声响,努力调整心态:“我是来看你的,异域最为优异的表演剧组远渡重洋来到圆梦村,我当然要来看看啦。”
白枭轻笑,脸上居然多了几分被夸奖的羞涩:“也没有这么好,还需要努力。”
平菇倒也没遮遮掩掩,一只手搭上了白枭的肩膀:“一个月前光之国就开始传言你要来这里,可等坏了光之子们。”
白枭目光微动,扫视台下涌动的人群,眼底涌过一丝感动,目光似乎划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被淹没。
平菇眼睛微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那个事实,却被白枭洞觉了心思。
“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枭戴上了礼帽,顺带整理了一下,平菇身边一个光之子刚好起身离开,白枭顺势坐下,理了理衣襟。
平菇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其实……他们来看你,还出于另外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白枭眼底没有一丝愠怒,反而是少有的温和。
平菇也没了顾虑,直接说了出来:“白鸟你知道吗?”
“白、鸟?”白枭一字一顿,读起来陌生却很顺口,似乎之前念过千万遍。
白枭眉头微皱,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观众席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喷嚏声,很快就消失了。
“就是音乐会上拿冠军的那个,他来去无踪,行程不定。实不相瞒,你和他很像,所以……”平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自顾自地低下了头。
白枭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低垂着眼眸良久没有说话。
平菇眼底满是歉意,仿佛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这些话来伤害白枭。
毕竟白枭也是异域受人瞩目的表演家,来到光之国受欢迎只是因为他长得像另一个人。
一个他未曾谋面的人。
平菇忙摆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枭你别生气。”
白枭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声音却有些许哽咽:“没事……”
“哎呀,都是我的错……”平菇脸上满是歉意,还想说些什么,幕布却在此时被拉开,台下响起阵阵掌声。
台下瞬间变得安静,走动的人群也在此时安顿下来,似乎都在等待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白鸟微微抬起帽檐一角,余光无意瞥见平菇身边多出来的那个身影,似乎有点熟悉。
白鸟没多想,只是望着台上布景,还无人上台。
临近表演开场,白鸟的心情愈发紧张,手心依稀渗出一些汗渍,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一直攥在手中。
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若真是白企,他又该如何面对?
不安代替了先前的憧憬,白鸟只是在远处默默观望着……
圆梦村飘落的雪也不及如今暮土风沙狂暴。
躺在床上的冥主突然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哎,冥主你去哪?”小螃蟹跟班心底道不尽的疑惑,刚才冥主还说不在乎,这转眼又追出去。
小螃蟹跟班急忙跟上去,却被冥主呵斥:“别跟着。”
“切,谁稀罕。”小螃蟹跟班小声嘟囔着,悻悻躲进了沙石底。
冥主循着简云的离开的方向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一片风沙之中。
暮土光影愈退,风沙也未曾消减,刮在简云的皮肤上,带来阵阵刺痛。
风沙迷乱了方向,这已经不是先前的暮土了,简云寸步难行。
简云没想过要逃跑,也没想过要离开冥主,她只是不想再看冥主忍受被伤痛一次次折磨的痛苦,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这是简云闭口不提的伤疤。
治疗伤口需要圣水,暮土看来是找不到一方净土了。
简云蹲坐在巨兽荒原的沙丘上,叹了一口气,掌侧贴在脚踝上揉搓,一路的奔波已经让她有所疲惫,身体似乎支撑不住了。
又一阵风沙袭来,灌进简云的眼睛,简云忙捂住口鼻,想把眼睛里的风沙揉出来。
风沙却愈发肆虐,呛得简云眼角干涩。
简云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支撑着起身,目光想要捕捉前方的路却又迷失了方向。
远处一个人影忽现,疾步朝她走来。
听说将要死去的人,禁阁长老会派来守护者回收灵魂。
看来是守护者来了。
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近,轮廓也逐渐清晰。
黑色的斗篷在风沙中摇曳,表情却是违和的冷冽。
深邃的眼眸没有一丝亮光,映出简云的模样,眉头紧锁,满脸不悦,却一把托住快要倒下的简云。
看来不是来取走她灵魂的人。
简云目光聚焦在来人的脸上,呈现出一个清晰熟悉的模样。
“阿云。”龙骨的声音在简云耳边响起。
“龙骨将军……”简云嘴唇干裂,泛着幽白色,声音有气无力,却又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卸下防备,伏在他怀里。
“嘶——”看着怀中虚弱的简云,那个人影深吸了一口凉气,扶住她的手上力度重了几分。
“嗯……”简云语调微扬,闭上了双眼,环住了那人的腰,手臂被握住的地方有些吃痛,简云眉心微蹙。
被抱住的人眼底满是不悦,他真后悔自己还是不甘心追了出来,找了简云半个暮土,却看见她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模样。
更加不愉快的是她居然又一次把他当成了龙骨。
简云仿佛感知到了危险即将降临似的,在冥主怀里蹭了蹭,抱住冥主的手又紧了紧。
冥主想要发火,但看见简云这样也没了脾气。
“松开。”冥主无奈淡淡开口,虽然他很享受被简云抱着的感受,但他不能接受简云心里把他当成别人。
“咳——咳咳——”简云意识迷蒙,缓缓松手,刚才呛进了身体的风沙,止不住地咳嗽,微微眯着眼睛,眼角迷蒙着泪水渗出,似乎只要风一吹,她就立马倒下了。
冥主被简云的模样气得肺疼,胸口剧烈起伏,又重新牵住她的手心,让她能够站住脚步。
简云神色好转,脸上有了一丝生气,垂下了眼眸,指尖微微颤抖,小声抽泣着:“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龙骨?
冥主抽开手搂住简云的腰,一只手抵在她的后颈,把她拉进怀里。
鼻翼缠绕的呼吸让简云迷乱,眼睛闭合,又缓缓睁开,睫毛翕动,还挂着几滴泪珠。
简云微仰着头望着他,眼眸里折射出他冷冽的光。简云的意识逐渐清醒,脸上诚心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冥主声音微微颤抖,语气中带了几分盘问:“看清楚了?”
简云下意识地脚步后退,却被一股力量扣在怀里,环得更紧了,挣脱不开。
简云手背拂过脸颊上的泪痕,神色黯然,诺诺开口:“对不起。”
冥主压制着一腔怒火,撇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稳定心绪。
“跑去做什么?”冥主手上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看向别处,却有一股震慑力直透简云心底。
简云放缓了呼吸,嘴唇抿开一条缝:“找圣水。”
圣水……
是要为他疗伤用的?
想到这里,冥主脸上荡开了一个喜悦,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笑容。
冥主目光在简云身上张望,却没发现其他的东西,直盯着简云:“圣水呢?”
“没找到。”简云避开了冥主的目光,语气透着一丝愧疚。
冥主轻声浅笑,神色不似刚才,倒是柔和了几分,抵在简云后颈的手略往上,指腹轻柔地揉了揉简云的头发,像是在安慰。
冥主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语气放缓:“迷路了?”
简云没有反抗,捏紧了拳头,微微点头:“嗯。”
简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冥主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举动,鼻翼在触碰到冥主鼻尖的时候便迅速抽离。
“和我回去。”冥主语气多了几分命令,没有一丝商讨,恨不得立马带着简云回去。
简云的掌心抵在冥主胸口,加重了些许力度:“你先放开我。”
冥主眼睛瞥向别的方向,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即又看向简云,语气平淡,又带着一丝玩味:“不放。”
简云威胁道:“那我下次直接回圣岛了。”
要是她真能逃走,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里。
冥主望着简云,没了声响。
冥主沉得住气,简云沉不住,这过分亲密的距离让她感到窒息,只好借口道:“我以后不会再走了,你先放开。”
冥主眼眸微沉,只是轻轻贴近又离远,手却没有放开:“真的?”
简云有些不耐烦,拖长了尾音,略带敷衍:“真的。”
简云腰上没了过分的束缚,少了一丝支撑,身体反而变得沉重起来,脚下一阵瘫软,松开的手又扯住冥主衣襟。
冥主见状,弯下身,手臂环住简云的身体,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猛然的失重感让简云不得不搂住冥主的脖子以寻求平衡。
无距离接触让冥主身体一僵,身体有了某些异样的变化。
冥主的心跳声回荡在简云耳畔,简云不敢动弹,只是轻轻撒开了环绕在冥主脖子上的手,低语道:“我自己能走。”
冥主收紧了手,看不出一丝情绪,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冽,淡淡开口:“我不想拖着一只病殃殃的遥鲲回去。”琇書蛧
“哦。”
两人不再有过多言语,大漠沙丘上留下一串脚印,又被风沙淹没,重新垒起了沙丘。
只有冥主直到,他好像,真的已经离不开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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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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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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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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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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