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钱眼站在墙边儿,低头眼睛看低,嘴角弧度异常苦涩。
要是能,他恨不得拔腿跑离这地儿。
看看这屋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位门下省一把手,一品侍中阮仲,一位大承长公主,承天建一把手,一品正令兼三品什么银监局的局长?
另一位,没有官衔品秩,却是一品亲王庆王之女,备受天子关爱厚赏数次的溪鲤郡主。
还有温形熏这位二品吏部尚书,以及刚刚走上来的老人,李又廷,一品尚书右仆射。
就是这陪坐的阁楼主人,也是从二品的太府寺卿,姚步坦。
他一个正四品的宣威将军,在这种地儿待着,不是纯纯的找罪受嘛,尤其刚才自己那话……
自己不过是重复了许大人一遍意思,怎么就能把长公主、溪鲤郡主这在座的仅有的两位女子都给得罪了呢。
“刁将军,这边儿没有什么事了,你还是去法会帮忙吧。”
“是!刁钱眼告退!”
侍中大人发话,刁钱眼感觉自己那三百多斤的体重一下子都轻快了一半,一溜烟儿就下楼去了。
如蒙大赦的刁将军,心情很是不错,看到守在楼梯下方的黑衣女子、绿袍侍女,都是给了自认为和气的笑容。
只是才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脸色分外凝重朝这边走来的副手薛重。
“不好了,孙冲乡、张遂被杀了,那汉子是个练家子,很可能是装醉!”
薛重声音含怒,那孙冲乡、张遂,就是他派去拖走醉酒汉子到巷子口处理的两个手下。
刁钱眼脸上笑容瞬间荡然无存,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我就感觉不对劲,看来这场法会,要见血了啊。走,去杀人现场看看。”
两人快步离去。
阁楼上,刁钱眼一走,整个露台瞬间就宽快了许多。
众人望着依稀能看清楚的法会场地,有了城防营的清场,戒线之内本就不多的闲散人员,如礼部、太府寺还有白马寺的一些“工作人员”都是被清了出去。
而此刻,那数百白马寺僧人头顶,已是形成了一片小有规模的的金色云海,一座座高大佛像立于其中,更显神异。
黎王府前,许天衣转身,目光从金色云海,望向了王府上空。
只见一缕缕漆黑雾气,正从王府四处升起,汇聚在空中,形成黑雾云层一般的存在,弥漫着鬼祟邪恶的气息,如人心深处的魔鬼,张牙舞爪。
与肉眼可见的金色云海不同,想要看到黑雾云层,非常人所不能,不然只怕是成千上万的围观人群,早就作鸟兽散了,哪里还会在这儿双手合十,静心向佛?
这漆黑雾气,是练气士才能看到的东西,其他人想要发现,除非是习武之人高到一定境界,凭借超乎常人的感知,或是身怀大气运、大机缘之人。
许天衣为何能一语道破黑衣女子的境界,就是因为朱苡沫在黎王府出现异象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而能发现异象并告诉朱苡沫的,只能是这黑衣女子。
好歹是当了几年天下第一的人,第一次见黑衣女子,许天衣就看出了其是一品高手,不过当初只觉得其是不一般的悟入境,现在看来,对方也是善于藏拙之人,板上钉钉的二层释离!
围观人群,此刻无不惊叹金色云海的壮观景象,越来越多的人双手合十,心神虔诚,默默祈祷。
许天衣眼底有血红光芒闪过,目视漆黑雾气。
只见那堆叠云层衍化成了凶兽之象,对着云海发出咆哮,有愤怒,也隐约有忌惮,显然是察觉到了金色云海的神圣非凡。
看来练气监的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佛法无量,水陆法会对这黎王以及众多府中之人死后留下的仇恨怨气,有着很好的克制清除效果。
“今天是打不起来了。”
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许天衣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一个衣衫简朴的中年人站在了他的背后,此刻正望着王府上空。
见有人擅闯戒线之内,从杀人现场回来后就一直脸色阴沉的薛重,上前就要拔刀。www.xiumb.com
许天衣抬手制止,薛重仍是握着刀柄,扭头看向刁钱眼,后者连忙点头,薛重这才收起了出鞘几公分的刀。
许天衣眼睛微眯:“你叫什么名字?”
薛重面不改色:“薛重。”
许天衣点点头:“很好,我记住你了。跟你多说一句,这里不是战场,是京都,是庙堂,懂了吗?”
“不懂,薛重是军人……”面对许天衣的直视,薛重毫不客气地对上目光,“我只知道杀敌。”
刁钱眼这时跑过来,一边儿冲许天衣赔笑,一边儿拉着薛重就走,离开时也不忘给那中年人一个笑脸。
把薛重拉到一边儿,刁钱眼就开始了不客气地呵斥。
“你这蠢货,知不知道就你刚才那几句话,老子在许大人那边下的功夫,得折一半!”
“大人,那姓许的不就是一个正二品左侍,你有必要对他……”
“你懂个屁啊!给老子闭嘴,回去站你的岗,要是再出什么闪失,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薛重扭头就走,嘴里嘟囔一句:“你还耍脸子,恨铁不成钢的不该是我?”
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被踹出去几步的薛重听着后面上司的骂声:“你个狗东西,还想当老子的爹?!”
背对刁钱眼的薛重撇撇嘴,挺直腰板,沉声道:“属下不敢!”
然后就大步离去。
看到这一幕的不少城防营兵士,忍俊不禁。
想不到冷面鬼的薛副统帅,也有如此一面啊。
刁钱眼一脸不成器地看着离去的下属,要不是体重的问题,真想跑过去再给这个敢拿自己开玩笑的家伙一脚。
整天就跟一群莽夫似的喊打喊杀,许大人说的真是没错,把正安城当战场了?
想他刁钱眼也是聪敏机慧之人,咋儿就带出来这么一帮家伙呢?
这样的下属,跟北方草原那些整日在马背上过日子的野蛮子有何区别?
不禁想起营中一个挨过自己揍的小子说过的一句话。
北野蛮子们骑马,我们没有马怎么了,城中能让我们练马术的不照样一抓一大把?
然后,手指头就朝向了那莺莺燕燕的红头牌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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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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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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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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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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