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街头巷尾被堵得严严实实,有衙役想要驱赶,却被赵霆一个眼神制止。
开什么顽笑。
把围观百姓赶走了,那他娘的不是白来发钱了?
狠狠瞪了那衙役一眼后,赵霆转过头,继续当他的吉祥物。
王委中每念到一户人的名字,衙役和书吏们便开始称重,随后将一筐筐铜钱抬到那户人的面前。
哗啦啦!
铜钱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围观百姓也从最初的惊疑,到震惊,再到羡慕。
一个中年妇人眼睛死死盯着黄灿灿的铜钱,语气酸溜溜地说道:“齐仲这次可是赚大了,他们家那房子早就破落了,一到下雨天四处漏水,哪里能值这么多钱。”
有人附和道:“就是!三十八贯钱哩,都够盖一间青砖红瓦的房子了!”
“圣人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都是命啊。”
一名老秀才抚弄胡须,语气感概。
那老妇愤愤不平道:“那伙敢炽贼人也真是的,前夜怎地不多点一把火,把俺家也给烧了!”
这话就有些离谱了。
但更离谱的是,居然得到不少围观百姓的认同。
待到发完钱,韩桢也不停留,在一群受灾百姓的千恩万谢中,打马离去,赶往下一处受灾点。
……
麻家后宅的一处小院中。
一大一小两名女子正在荡着秋千。
其中一个正是麻舒窈,只见她微微眯着大眼睛,嘴角荡起一抹笑意,随着秋千摆动,双丫髻上系着的丝带不断飘荡。
而一旁大一些的妇人,年纪约莫三十许,眉宇间与麻舒窈竟有七八分相似,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不过,相比起麻舒窈的天真烂漫,清新可人,妇人则多了一股成熟的风韵。
“阿娘,快看我荡的高不高。”
麻舒窈口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妇人,乃是麻舒窈的亲生母亲,名唤林晚晴。
林家并非大富之家,其父仅是一名举人,赴京赶考屡试不中,于是心灰意冷之下,绝了科举入仕的心思,受聘在城中一间私塾授课。
虽非富贵,但林家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且她品相、性情俱都是上上之选,因此被麻家看中,请了媒人来说亲。
见她越荡越高,林晚晴美目中闪过一丝担忧,语气透着些许无奈:“你呀,小心些,莫要摔着了。”
“小娘子小娘子!”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穿过垂花门,迈着小短腿一路跑进小院之中。
“怎么了?”
麻舒窈也不停下,继续荡着秋千。
小丫鬟叽叽喳喳地说道:“小娘子,那反贼头子和赵知州在给百姓发钱哩,好多人都去看了。”
发钱?
麻舒窈微眯的双眼立刻睁大,控制着秋千渐渐停下,随后一跃而下,忙问道:“在哪呢?”
小丫鬟答道:“眼下正在外城的浣衣巷。”
麻舒窈双眼一亮,朝着林晚晴说道:“阿娘,我们也去看看罢。”
“不行!”
林晚晴摇摇头,拒绝道:“你忘了你阿爷的吩咐了?”
说着,她又转头朝着小丫鬟吩咐道:“往后不许反贼长反贼短,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定会招来祸事。”
“大夫人,俺晓得了。”
小丫鬟点头应道。
“娘啊~”
麻舒窈凑到林晚晴身边,抓住她的手臂一阵摇晃,腻声腻气地开始撒娇。
林晚晴劝道:“悠悠乖,老老实实和娘在院里荡秋千。”
麻舒窈眼珠子一转,提议道:“我们就远远的看一眼,又不会怎样,看完便回来。”
闻言,林晚晴面色犹豫。
见状,麻舒窈狡黠一笑:“阿娘别装了,我知道伱也想去看。放心,我们悄悄出去,不会让阿爷和祖母知晓的。”
自家娘亲什么性子,她岂能不知。
说白了,她这天真烂漫的性子,还是遗传自娘亲呢。只不过自从爹爹去世后,作为一个孀居的寡妇,平日里只能压着性子,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
林晚晴心中有些意动,迟疑道:“那……只看一眼,看完就回来。”
“嗯!”琇書蛧
麻舒窈忙不迭地点头。
林晚晴起身道:“你且等着,娘去换件衣裳。”
宋时女子装束与着装,随年龄身份变化。
作为一个孀居寡妇,在家中后院自然可以随意打扮,但若是出行,那就得穿的庄重一些,且衣裳的色彩也不能像麻舒窈这般活泼明亮,多为深色系。
麻舒窈提醒道:“阿娘快一些哦。”
“娘知道啦。”
林晚晴说着,迈步走进小楼中。
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出来,换上了一套暗红色的襦裙,外头披了一件绿色的长褙子。
北宋女子以绿为尊,尤其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子出嫁,必是一席绿色嫁衣。
后世有句话:红配绿,赛狗屁。
这种红绿搭配,一般人很难驾驭。
但此刻穿在林晚晴身上,却有种别样的雍容。
“阿娘,快走罢。”
麻舒窈却是等急了,拉住林晚晴的手,便匆匆朝着院外走去。
她们没敢坐牛车,容易被家里人发现,母女二人撑着遮阳伞,带着小丫鬟出了门后,直奔外城而去。
如今已是八月底,马上就要步入九月,可白日里阳光还是毒辣。
哪怕撑着伞,依旧出了一身的汗。
但林晚晴心情却很好,她已经有很长一阵子没出过门了。
此刻,漫步在街道上,她一双美目,不断四处打量。
翁翁说如今郡城被反贼占了,可她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一间间铺子大门洞开,照常做着生意。
巷头巷尾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似乎,与往常并无区别。
麻舒窈步伐轻快,时不时回头催促几句:“娘啊,你走快一些,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好。”
林晚晴不由摇头失笑,加快脚步。
三人一路来到浣衣巷,果然见到巷子里有不少百姓围观。
只是围观的人太多,将里头遮的严严实实,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
麻舒窈踮着脚,细长白嫩的脖子伸长,可依旧看不到。
急的她原地蹦跶了几下。
无奈个头只有一米五几,再怎么蹦跶也无济于事。
“唉!”
麻舒窈叹了口气,略显婴儿肥的小脸满是失望之色:“人也太多了,根本看不到嘛。”
“枉你阿爷天天夸你聪慧,怎地这会儿反而变得痴傻了?”
林晚晴探出一根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戳,而后指向巷子外的一家脚店,抿嘴笑道:“浣衣巷只一个出口,我们去脚店二楼等着,等他出来,不就能看到了?”
“对哦!”
麻舒窈双眼一亮,小小地拍了句马屁:“还是阿娘聪明。”
说罢,她撑着伞,蹦蹦跳跳的朝着脚店而去,那股子灵动活泼的气息,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所谓脚店,可以理解为低端酒楼,服务没有真正的酒楼全面,因为没有产酒权,所以称不得酒楼,只能唤作脚店。
尽管现在还是上午,但脚店里已经有人客人在饮酒了。
三人进了脚店,直奔二楼而去。
却见二楼靠窗的位置,已经有几名书生打扮的人端坐在那里,一边品着果酒,一边朝着窗外探望,看样子也是打算看一看这反贼头子。
眼见唯一的靠窗位置被占,麻舒窈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一名酒博士上前道:“几位小娘子可是要饮酒?”
女子饮酒很常见,北宋虽不如盛唐时那般豪放,但也算宽松,等到南宋程朱理学兴起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东京城里,逢年过节时,不少女子甚至还会去赌坊,小玩几把。
所以,酒博士并不意外,面色如常。
林晚晴柔声道:“三杯紫苏饮,一盘果脯。”
“小娘子稍待。”
酒博士说罢,转身便要走。
“等等!”
忽地,麻舒窈却将他唤住。
酒博士顿住脚步,问道:“小娘子还有何吩咐?”
“那扇窗户可能打开?”
麻舒窈指向角落里的一扇窗户。
那扇窗户也是挨着浣衣巷街道,只是却紧闭着。
酒博士点头道:“可以,因白天日头猛烈,所以才关上了,小娘子若是不嫌晒,可自行打开。”
“去罢。”
麻舒窈心头一喜,摆摆手。
“来了来了!”
酒博士前脚刚走,靠窗的几名士子忽然高呼一声,纷纷站起身凑到窗前。
麻舒窈赶忙迈步走向角落的窗前,伸手去推窗户。
只是推了两下,却没有推动。
小丫头顿时急了,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加重了几分。
“莫要急,这窗子不是这么开的。”
林晚晴说着,上前一步,拔开用以固定窗户的木销。
因为是向阳的窗户,所以并非是两开式,而是从下往上推的棂窗。
这种棂窗在打开后,还需要用一根木棍撑住。
不如两开式的窗户便捷,但好处是,打开后窗户如同一个小棚子,能挡住一部分阳光。
推开之后,林晚晴一手撑着窗,另一手握着一截木棍,准备用木棍撑住。
麻舒窈迫不及待的挤到窗前,探头朝下看去。
“啊!”
林晚晴被她一挤,手中木棍滑落,朝着下方落去。
……
此刻,韩桢正骑着战马,从浣衣巷走出。
路过脚店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呼。
紧接着,一根木棍从上方砸下。
韩桢反应迅速,右手闪电般伸出,一把将砸向自己脑袋的木棍握住,随后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惊慌失措的俏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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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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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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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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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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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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