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寒肃地看着站在书案对面的男人,“跪下!”
男人一身劲装,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知府沉声开口:“我问你,为何擅自回城。”
“边关一战,我军虽败,但也重创了襄王,孩儿得了探子消息,听说他带着亲信连夜回了荆州,便想趁此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
“那你可得手了?”
“不曾。”
“糊涂!”
知府厉吼了声,腾地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男人面前,抬手就甩了一个耳光。
男人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很快就浮现了一道紫红的印子,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可他神色漠然无波,仿佛没有一点感觉。
见他这样,知府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咬牙道:“襄王便是受伤,也不可轻举妄动,他此番受伤却没有回到府衙,甚至不曾叫我知晓,显然对我并不信任。”
知府眼神警惕地闪了闪,压低了声音:“为了保你,我折了滦南一支军队,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将你送走,你现在回来若叫他察觉,那就是死路一条!”
男人垂下眼:“是孩儿疏忽莽撞了。”
知府站直身体,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睛微微眯起:“若非我得了边关的消息,怕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回来,岸儿,为父问你,你此行回来当真只是为了杀襄王?”
闻呈岸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压低了脊背,点了点头:“是的,父亲。”
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闻呈岸便听到知府的一声叹息:“罢了,所幸你也不曾叫他发现,只是下次行事切莫要这般莽撞,要知道,你身后不仅有为父,还有……”
点到即止,闻呈岸明白其中未尽之意,顺从地点了点头。
知府脸色好了些,转身回到太师椅重新坐下,端上桌上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
略思忖一番,才继续道:“襄王此人城府不可测,连他近日看上的女子身边都安插了眼线,其敏感多疑可见一斑,何况是对你我……”
“你尚且能解决那女子身边的眼线,为父却连身边是否也被安插了眼线也不得知,此地不宜久留,依为父看,你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闻言,一直沉默顺从的闻呈岸猛地抬起了头,对上知府幽沉的目光,他知晓了自己的失态,眼神微闪了下,又很快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父亲,孩儿现在还不能离开。”
“哦?为何?”
闻呈岸闭了闭眼,将脊背压得更低:“请父亲给孩儿两天时间,等孩儿办完一件事,便立即离开荆州。”
知府看了他两眼,一语道破:“是为了那烟雨斋的掌柜吧。”
闻呈岸身体僵了僵,没有言语。
知府知道自己是说中了,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沉肃:“为父问你,你可曾将身份或其他之事透露给她?”
闻呈岸瞳孔一缩,手倏地握紧,“没有,孩儿不曾将这些透露给她。”
知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却没有显露半点情绪,而是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闻呈岸松了口气,抬起头道:“那孩儿……”
知府这时从桌上抽了本书出来,翻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你在外多日,身上的伤怕是也没好生照料,这两日便留在府中休养吧。”
“其余的,为父替你遮掩。”
闻呈岸犹豫:“可是……”
知府表情沉了下来:“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左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少了这两日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闻呈岸将未出口的话咽下去。
……
烟雨斋。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咱们铺子的客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孔范童望着铺子里稀疏的客人,有些发愁。
纪洇也觉得奇怪,正想让伙计去打听打听,这时李木匆匆进了铺子。
他管着自己的铺子,无事是不会过来烟雨斋的,想必是出了事……
“掌柜的,会芳阁在卖咱们铺子的胭脂,而且价格活活低了三倍!”
果然。
可纪洇从未与会芳阁有过合作,更加不曾为它供货,怎么会呢?
“你能否确定是咱们铺子里的?”
李木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个忘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罐,道:“这是我从会芳阁买的,千真万确,跟咱们铺子的脂粉一个味道。”
纪洇接过来,打开闻了闻,然后就蹙起了眉。
还真是……
此时香儿也凑过来,闻到了只有她们铺子的胭脂独有的药草香,瞪大了眼睛,“真的小姐,跟咱们铺子里的胭脂一个味道!”
“会芳阁的掌柜好厉害,他从哪里找到的师傅?”
纪洇却不这么想,再像也不能仿个十成十,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作坊出了问题。www.xiumb.com
“阿木与孔秀才看着铺子,香儿,你随我去一趟作坊。”
……
“胡师傅,我给您倒了杯热茶,吃些茶再忙。”
张继在胡师傅身边打着转,又是捏肩又是递水,好不殷勤。
“有功夫在我这倒水,不如回去看顾院子里的花膏。”
胡师傅这样说,却接过了张继递来的茶水,对这一番殷勤颇为受用。
前几日将他撵走后,没过一会儿功夫又回来了,央求着要留下来,又是认错又是发誓的,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子,胡师傅也就心软了。
好在没叫他失望,回来以后,张继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既勤快又孝顺。
起初胡师傅也觉得古怪,可也架不住张继会哄,便将那点古怪也忘了。
张继一边给胡师傅捶肩,一边道:“您放心,院子里的花膏侄子都看着呢,前几些时日是侄子不懂事,师傅您莫怪才好。”
这时一个工人走过来,听他这番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便走过去对胡师傅道:“胡师傅,掌柜的来了。”
闻言,胡师傅和张继一起回头,便看到了正往院子里来的纪洇。
胡师傅连忙放下茶杯,迎了上去,张继则站在原地,眼睛发直地盯着纪洇看。
纪洇不常来作坊,张继又是刚来不久,所以自从他进了作坊,一直就没见过纪洇,今日是头一回。
胡师傅与纪洇说了两句,便想招张继过来,在掌柜跟前露露脸。
一回头便看到他那副丢了魂的模样,脸色一黑,怕他冒犯了掌柜,连忙走过去拧住了他耳朵:“你小子耳朵聋了?没听见掌柜的来了?”
张继耳朵一疼,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哎呦哎呦,我知道了师傅,您快松手……”
纪洇走过去,在里胡师傅一步远的地方停下,轻声道:“胡师傅,不碍事的,我今日是特意过来找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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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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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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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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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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