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洇表情有些呆怔,声音仿若呢喃。
苏歧面露疑惑:“怎么了?”
他垂下眼帘,温言道:“昨晚的烟花当真是美,可惜你没来,不曾看到,否则你一定会喜欢的。”
纪洇唇瓣轻颤,一个猜想从她心底浮现,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他会不会没有看到?
那她还要将此事坦白吗?
她袖下的手紧攥,手掌边缘泛着白,没有一点血色。
眼底掠过一抹挣扎后,纪洇忽然松了手,主动扑进苏歧怀里,紧紧环抱住他劲瘦的腰。
“对不起……”
苏歧眼底闪过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半边的侧脸没在阴影里,瞧不清他的神情。
他伸出手缓缓回抱她,在她单薄的肩背上轻轻拍着。
许久没有言语。
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屋子里流淌着。
明明都心知肚明,却不约而同的装作不知,将那些不堪与肮脏全部埋藏。
“你愿意与我离开吗?”
“我们离开吧。”
声音同时响起,苏歧与纪洇皆是一愣。
纪洇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他清亮温和的双眸,两人缓缓露出了笑意。
表明了心意后,纪洇与苏歧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只是……且不论他们离开后,萧宫台是否会派人追查,诸如路引的问题暂且不议。
目前唯一叫他们头疼的,是不确定周围是否被安插了眼线监视。否则怕是两人还未出了城门,就得被抓回来。
苏歧见纪洇愁眉不展,便安抚道:“别担心,若有眼线,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你这些时日只要打点好身边之人,照常做生意便是,至于路引,以及日后的安身之处,便交给我吧。”
纪洇心中软得一塌糊涂,却没有昏了头,当真让他一人操心这些,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苏歧却握住她的手,缓声道:“并非是我强撑,而是这些只适合我做,若是有眼线,你三番四次往官府去,难免叫人生疑。”
纪洇顿了顿,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萧宫台留下眼线,无非是想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是苏歧不一样,他去官府,便是被查到在办路引,也只会被当做失望心寒后,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罢了。
她这段时日当真要与苏歧‘疏远’些了……
虽然苏歧将这些承担下来,纪洇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拖了他的后腿,叫他一个人操心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她首先要确定的,是那该死的萧宫台,到底有没有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
晴空万里,一片湛蓝澄澈得犹如水洗,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清爽起来。
一座连绵起伏,覆着一片光秃秃树林的山峦里骤然爆发出惊慌的叫喊声:“掌柜的!”
李木瞧见方才还好好站在斜坡那儿的纪洇,似踩到了什么,一个不稳朝坡底滚了下去。Χiυmъ.cοΜ
这坡虽然不高,但却陡峭,惯性大,底下没什么还好,若连着的是悬崖石壁……
李木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扔了手里的兔子,连滚带爬的朝坡底冲了下去。
等他跑到坡底,却不见了纪洇的踪影。
坡底不是悬崖,连着的是湍急的河流。
可这也好不到哪儿去啊!万一被河水冲走了,还不是和掉进悬崖是一样的下场吗?
李木急得满头大汗,跑到河边,四处寻找着纪洇的身影。
“掌柜的!”
正在他焦灼万分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李木回头一瞧,只见一位身着劲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他表情冷淡异常,步伐矫健轻快,若不是他方才故意弄出的声响,李木根本发现不了身后有人。
此时他也管不了他是好是坏,先找到纪洇要紧,他想也没想地跪了下来,对他磕了个头。
“这位大哥,求求你帮我找找掌柜的,她方才从坡上掉下来了,我追下来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恩大德,李木没齿难忘!”
听完,男人面色凝重,也没有理李木,越过他直接跳上了河流中的石头上,在河水中的滑石中穿梭,默默搜寻着,如履平地。
李木惊讶地盯着他的身影,不过他也不敢闲着,爬起来去找纪洇。
很快,纪洇被在一棵粗壮的榕树后面找到了。
人已经昏过去了,李木不知道有没有磕着哪里,还没等他开口,那男人似乎比他更加担心,直接横抱起纪洇,催促着,一刻也不敢耽误,将他们带出了山。
回到院落,请了大夫过来一看,并无大碍。
幸亏是冬天,穿的衣服多,只是手上被划了几道伤口,加上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这才晕了过去。
没撞着头,就该谢天谢地了。
听完以后,李木才虚脱似的瘫坐到了地上。
好一会儿缓过来以后,他这才想起来与男人道谢。
不论如何,若不是这男人出手相助,他要找纪洇定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平时也就罢了,这天寒地冻的,山里的野兽也比往日出没得频繁,李木最怕的便是这个,就怕纪洇一个不测遇上了……那就是在跟阎王爷抢人啊。
李木现在想想还后怕得厉害。他回过头,刚一要张口,一柄冰凉锋利的匕首就贴在了他喉管上。
那男人微微俯身,神色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冷淡,眼里有毫不掩饰的狠厉与杀意:“今日你见到我的事,不准对她透露分毫,若叫我发现,我保证,你的脖子,一定会比说出的话,更先一步落地。”
李木头皮都快炸开了,来不及想其中原因,求生的本能已经让他先一步点了头。
男人这才收回匕首,眼眸掠过屏风时,深了深,又很快被他敛去,快步离开了。
李木快吓尿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想到还在昏睡的纪洇,才勉力爬起来,往屏风那儿走去。
只见纪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面色有些苍白,正靠着床柱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李木又是一个哆嗦,他使劲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些,跑过去询问道:“掌柜的,您可好些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纪洇看了他一眼,清丽的面容瞧不出情绪,“方才……”
李木身体僵了僵,然后便如惊弓之鸟般,朝左右望了望,见没什么,才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看着纪洇。
纪洇垂下眼帘,声音温和:“方才我瞧见外面有只猫,你去将它抱来我瞧瞧。”
闻言,李木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点头,麻溜地跑出了屋子。
纪洇抬起眸,淡淡瞥了一眼窗外,然后有些嫌恶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萧宫台的眼线竟然会是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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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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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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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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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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