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下的手颤着。
周围的小厮与丫鬟犹如游魂,走动声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脸上透着漠然。
纪洇站了许久,单薄的身形,像风化的雕像伫立在寒冷中。
在快要与周围的死沉和寂静融为一体时,她眼眸微动,添进了一丝活气,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转身,快步回了宅邸。
一连好几天,纪洇都不曾出现。
服侍萧宫台的人自然变成了宅子里的下人。
屋子里,秦树立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汇报着朝中事宜。
萧宫台靠着床柱,墨发披散,敞开的衣领露出了胸膛紧实如玉的肌肤,他手臂搭在软枕上,垂着眸,端着盛满药汁的瓷碗,慢慢晃着。
丫鬟安静候在一边,余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啪--”的一声响,药汁便混着碎裂的瓷片在地上铺开了。
她吓得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Χiυmъ.cοΜ
秦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朝丫鬟挥了挥手,丫鬟会意,忙不迭的起身离开了。
秦树这才朝萧宫台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神情无比冷漠,眉眼透着一股躁意:“她呢?”
秦树顿了顿,瞬间反应过来萧宫台问的是谁。
“纪掌柜一直都待在宅子里,王爷这些时日的汤药都是她熬的。”
闻言,萧宫台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
他上次还是太着急了。惊动了她,她又一向在意闺誉名节,不怪她会生气。
若以她的脾性,上次就该直接一走了之,可还是留下来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还受着伤。
至于是担心他,还是盼望他伤好,尽快回去边关……
萧宫台不愿再想下去。
不过,这些天也该消气了。
既是侍疾,还得有侍疾的样子。
“去把她叫来,她若不愿,就说本王不介意亲自去找她。”
秦树:“……”
没过一会儿,纪洇便端着药进来了。
她今日穿着一件绒白绣着缠枝纹的的披肩,宽大的边缘处,浅紫的腰带掐得她的腰肢盈盈一握,走动时罗裙轻拂,更衬得她身形姣美。
乌黑的长发被她随意簪起,肤白细腻,眼瞳沉静润亮,唇瓣透着血色的红,清冷中又有说不出的美艳。
萧宫台正把玩着那块碧玉,抬眼见她走来,脸上有片刻的愣神。
纪洇一言不发地走到萧宫台床侧,纵使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眼底还是有藏不住的冷淡。
触及她的目光,萧宫台回过神来。
不过是她寻常的穿扮罢了。
几日不见,乍一看,竟叫他险些失态……
他将玉收起来,朝她伸出了手。
纪洇只当没看见,在他床边坐下来,纤细的手指捏住汤勺,轻轻搅拌着药汁,热气混着药味慢慢就飘散出来了。
萧宫台搭在膝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
还在气他呢。
两人也不言语。一个默默喂着药,一个安静服药。
碗底见空,纪洇收回汤匙就要起身离开,手腕上却一紧,她目光淡漠地落到他身上。
“王爷当真是想逼死民女?”
闻言,萧宫台蹙起眉头,手上的力度倏地收紧,将她拉进了怀里,手臂犹如游蛇般紧紧缠住了她的腰。
他指尖触在她眼尾的肌肤上,沉声开口:“本王若不顾着你,怎会忍到现在?”
说着,他转而握住她的手,凑近她耳边,缓缓道:“否则,你早已入了本王的后院,岂容你在外四处奔走。”
鼻间萦绕着她身上的幽香,手掌中的温软如玉,萧宫台眼神暗了下来,说话间,便顺势啄了啄她娇嫩的耳垂。
“你与本王已有多次亲近,便是没到最后一步,你现在也算不得清白,再想嫁与旁人,怕是难了……”
“何况,有本王的身份在,除了皇帝,谁敢要你?”
他手掌已覆上她的腰带,若即若离的吻顺着耳垂滑向她的脖颈,低垂的眼睫欲色渐浓,一向矜贵淡漠的面容上也染上一层躁意与渴望。
“可民女做不出无媒苟合之事。”
始终沉默的人,这时忽然说了一句。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犹如一个旁观者,沉浸动情的也只有他一人。
萧宫台像被泼了一盆凉水,眼底的欲色尽数褪去。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垂眸凝着她的脸。
纪洇面无表情,淡淡地和他对视。
“王爷若对民女有一丝怜惜,便不要让民女背上这般骂名。”
萧宫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本王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是答应跟着本王了?”
纪洇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垂眸,语气轻缓道:“民女不为妾。”
“否则民女死也不会跟着王爷的。”
萧宫台沉默下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闪过不明的情绪,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淡淡一笑:“你倒会给本王出难题。”
“想用这个法子叫本王知难而退?”
“你太天真了,阿洇。”
萧宫台不曾拒绝,也不曾答应纪洇。
但是那天过后,纪洇再去服侍萧宫台用药时,他也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纪洇松了口气。
想来那天她的话多少是起了点作用。
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门不当户不对的道理,更何况是萧宫台呢?除去利益,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单说身份地位,他娶一个平民孤女为妻,也是难如登天的事。
便是他自己愿意,皇帝也不会答应。
纪洇就是吃准了这点。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小妾正妻的。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营生,哪怕一辈子不嫁,她也能不愁吃穿,快快乐乐地生活。
人生短短几十年,若所托亦非良人,就更加不值得她将青春耗费在那一处小院。
她只希望萧宫台能早些看清,莫要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
烟雨斋。
“苏大夫,您怎么来了?”
见到来人,香儿连忙迎了上去。
苏歧眼睛蒙着玉绫,通过声音便分辨出这是香儿,他温声道:“纪姑娘可在?”
他许久不曾见过纪洇了。
香儿一直都与她形影不离,想来香儿若在店里,那她也……
“苏公子,实在不巧,小姐前些日子去怀县谈生意去了,要过两天能回来。”
香儿的语气与平常无二。
但苏歧却想到了另一点,那她为何不让香儿跟着?
他心中有些不安,认真道:“香儿,告诉我,她可是遇到了难处?”
闻言,香儿鼻头一酸,想到纪洇嘱咐她的话,她连连摆手,笑着说道:“怎么会?我们小姐哪儿能这么背呢,什么倒霉的事都冲她来,苏大夫您想太多了。”
苏歧还想说什么,香儿就先打断了他:“对了苏大夫,您过来可是有事?等小姐回来,我也好替您转告呀。”
他这才想起来,温润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过两日便是除夕,城河那儿有花灯,我想请纪姑娘一同前往。”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在城门的茶馆那儿等她。”
香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您放心苏大夫,我一定会替您转告给小姐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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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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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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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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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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