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实在没时间再去找账房先生,这个孔范童这番接触下来,除去他偷猪换钱的事,人倒也不算坏,还是个秀才,做个账房很合适。wWW.ΧìǔΜЬ.CǒΜ
何况孔范童在一身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下,竟然还不肯放弃读书,中了秀才,这份心性就非常难得。
若她识人不清,今后铺子出了岔子,她查都不用查,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孔范童。
孔范童当然知道自己是有‘前科’的,不易得信于人,他若想安分守己生活,就一定会珍惜当下的机会,账房的事务也会比纪洇请到的任何先生都要认真仔细。
这也是纪洇敢请孔范童的最重要的一点原因。
有风险,可是若成了,这孔范童会是她烟雨斋最得力最可靠的账房先生。
不过这些话纪洇不可能说出来,重要的是孔范童自己心里要有数。
“纪掌柜,可是我以前……”
孔范童想说自己偷过猪,纪洇为什么还要请他?
纪洇喝了口茶,悠悠道:“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今后不能再犯,我请你也是相信你并非是那奸猾之人,希望孔秀才可莫要辜负我的一番信任。”
孔范童哆嗦着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这些年他除了还钱还是还钱,便是中了秀才,别的同窗有亲人安慰贺喜,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
他只能跑去父母坟头哭着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然后继续找活计还钱。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活人。
像个人一样正常的活着……
根本不敢想。
孔范童倏地起身,拱手朝纪洇恭恭敬敬作揖,“我孔范童便是死也绝不辜负掌柜的信任!”
纪洇手指放在桌上轻轻敲着,眼眸镇静深邃,“往后有天大的难处,都要先同我说,不能擅动烟雨斋一分一毫,做出有损烟雨斋利益的事。我不是那冷血无情之人,我信任你们,你们也要信任我。”
这话不止是对孔范童说的,也是对李木等人说的。
李木,芷兰,杨白芮和香儿纷纷站起身,学着孔范童的模样,对纪洇做出了保证。
纪洇勾起唇角,执筷夹起一片西葫芦,送进嘴里,眼睛一亮,“这家酒楼的菜倒是不错,你们快尝尝……”
满腔肺腑之言的孔范童:“……”
他看向一旁的李木。
掌柜的一直这样不着调吗?
李木一脸淡然,给他一个‘你新来的,习惯就好’的眼神。
然后就拉着杨白芮坐下,该吃吃该喝喝。
“咦?孔秀才,按理说你这般穷困,那孙秀才家里又是个有钱的,人又坏,怎会与你交好呢?”
香儿这话问的直接,但没有一点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孔秀才也不扭捏,“因为那会儿上学时我经常给他抄功课……”
“我能如此熟练写他的字,也是那些时日练出来的。”
杨白芮试探的问:“那他给你钱吗?”
孔范童摇了摇头,“那时我想着朋友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若谈钱就俗了……”
纪洇等人:“……”
活该他这么穷。
……
苏歧的伤养了一个月才见好转。
当他自己能走路的时候,就回去了作坊的住处。
说是自己一直住在纪洇家里不合适,影响纪洇闺誉。
李木这个嘴巴永远比脑子快的,当时就说了一句,“苏大夫再不走,恐怕就要真的变成我们掌柜养的小白脸了,要我说干脆把外头的谣言坐实了多好,光明正大在一块由着他们说去!”
气得纪洇当时差点没忍住打他。
外面关于纪洇的风言风语,随着那日公堂上县太爷的审断而真相大白。
烟雨斋又恢复了热闹。
甚至因为这次的风波,烟雨斋的人气比之前更甚。
不过不再是谩骂和阴阳怪气的嘲讽。
加上纪洇这一个月用心经营,烟雨斋渐渐攒起了自己的口碑。
苏大夫这个和纪掌柜‘私会’的男子,在纪洇只字不提,或有意无意的遮掩下,至今没有任何人记起过。
而这也是纪洇想要的结果,
她不想让苏歧被关注。
先前是苏歧需要养伤,若那日他在公堂出现,跪那么久,他身子受不住的。
只能她来出面。
现在则是因为……
烟雨斋的女子太多了。
多得让人又爱又恨。
苏歧自己一天不提走到人前,她就能一直藏着他。
纪洇正在招呼着客人,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就传来了女子的惊呼。
只见一身缟素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男人闯进了烟雨斋。
满脸横肉的男人喊道:“纪洇何在!”
来者不善。
纪洇低头在杨白芮耳边低语几句,杨白芮点点头就绕进了里间。
“我是纪洇,这位客人有何事?”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怒目而视,伸出手就掐住了纪洇脖子。
一旁的客人女子吓得大叫。
“放开我家掌柜!”
李木上前去拉,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孙荣,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杀人不成?你拿县太爷和巡街的捕快当什么了?还不快放手!”
骂完,孔范童抄起砚台朝男人砸了过去。
孙荣皮糙肉厚,砚台砸在他脸上弹了一下,跟没感觉似的,反而被泼了一脸墨汁,那张脸显得更加的凶神恶煞,他狠狠抹了把脸,松开纪洇,朝着孔范童抬脚就踹了过去。
“我正愁找不着你小子呢,原来躲在这个臭婊子这儿了?枉你还是我弟弟的同窗好友,你好坏不分,吃里扒外,看我不揍死你!”
孙荣一边骂一边踹,孔范童抱着头一边哀嚎一边到处躲。
李木和芷兰扶着纪洇,只见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已经显出了一块骇人的掐痕。
纪洇这时已经反应过来,孙荣大概便是在县上开着肉铺的孙青云大哥。
她目光放到一声不吭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位应该就是张氏的丈夫,孙青云的父亲,孙钱了。
报复她让孙青云丢了秀才身份?
不,不对,看他们这身打扮,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而且犯不上如此来势汹汹,跟要她偿命似的架势……
“掌柜的,掌柜的你看……”
芷兰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惊慌。
纪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外面铺子,同样站着四个身着缟素的男人,还抬着两个担架。
上面蒙着白布。
一直沾满泥土爬着蛆虫的手从白布里垂落。
旁边的看热闹的人群似乎都被熏得不敢太靠近这里。
纪洇闭了闭眼,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
看来,张氏和孙青云是遇害了。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她都没等到张氏赔钱。
李木去拉孙荣,被他一个用力甩到地上,跟着孔范童一块挨踹。
纪洇指甲掐进了肉里,冷眼看向一声不吭的孙钱。
“你们未免也太过猖狂,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我的店里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孙钱冷笑,“纪掌柜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您自己眼里都没有王法,竟然还说我们眼里没有王法。”
纪洇理了理袖子,眸光凌厉,“我眼里怎么没有王法了,我纪洇一没偷二没抢,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做人,上对得起天地,下无愧于父母,你说我眼里怎么没有王法了?倒是你们父子二人跑来我店里闹事,欺负我一个女子!”
“你纪掌柜是没偷没抢,可你杀人了,手里沾着两条人命,你敢不认?”
芷兰气得眼睛通红,指着孙钱道:“你胡扯也要拿出证据,人命关天,你敢诬陷我们掌柜的,小心我们去衙门告你!”
孙荣这时停下了踢打,冲着纪洇呸了一声,“去个屁的衙门,纪洇你个贱人,害死我娘和弟弟还敢不认,我他妈今天弄死你!”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了一柄剔骨刀,朝纪洇这边冲了过来。
孙钱脸色一变。
芷兰吓得惊叫出声,连忙抱住纪洇,用身体护住她。
纪洇急得不行,想推开芷兰,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的喀嚓声,与此同时还有来自孙荣的惨叫。
芷兰身上没有传来疼痛,也觉得奇怪呢。
回头一看--
剔骨刀落到了地上,只见孙荣跪在地上叫喊,胳膊仿佛跟身体分开了,在那摇摇晃晃的垂着。
男人一身素衣站在他旁边,满身清冷,一向温和的桃花眼此刻阴沉地睨着孙荣。
“苏大夫!”
察觉到芷兰的目光,苏歧转过头,看到了被芷兰护着的纪洇,她脖颈还有一道刺目的掐痕。
苏歧眉头蹙起,朝纪洇迈步走过去,芷兰很知趣的让开。
在她面前站定。
垂眸,目光落到纪洇脖颈那触目惊心的红痕上。
手指轻轻颤着想要去碰。
纪洇忽然抬起头,和他对视,“玉绫呢?”
苏歧顿住,抿了抿唇,“就这一次,不碍事……”
纪洇不理他,自顾自伸手在他身上搜罗起来,苏歧被她摸得耳尖发烫,“现,现在在外面……”
纪洇跟没听到似的,很快从他怀里找到了玉绫,踮起脚沉着脸给他系上。
苏歧无奈,只能低头去迁就她。
这时,杨白芮带着巡街的捕快匆匆进店。
“金捕头,就是这俩人在我们店里闹事,快把他们抓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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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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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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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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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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