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了,不过……”
漆黑的帝王在地面落定。那些灿烂的金光渐渐回归到他体内,也渐渐黯淡,如消逝的日影。
他回身看向麒麟骸骨,打量一二,道:“还是做些装饰更好。”
说罢,他衣袖一拂,就有一缕黑色薄烟飞出,附着到麒麟骸骨身上。
巨大的兽骨头颅上,那两颗幽蓝鬼火般的眼睛本已暗了下去。但在这缕黑烟附上后,它们再度亮起。
“唔?你把申屠侑放回去了?”云乘月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恍然道,“哦,你用别的东西代替,避免被其他人发现异常?”
薛无晦颔首:“是。随手抓来的孤魂野鬼,不必在意。”
他又看了一旁的洛小孟一眼,忽而微微一笑;这微笑并不温柔,反而夹带着无尽恶意。
“至于最后的时间……”
他再度伸手一抓,便从洛小孟身上生生抓出一缕烟气――又一个死灵!
这死灵与其他不同,不是轻飘飘的黑烟,而是下半/身黑烟、上半身人形的姿态。人形的部分像一名高冠广袖的中年男子,蓄着修剪精致的山羊胡。
男人的姿态同样定格,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他双手上举,手握成爪,神情惶急中带着狰狞,仿佛正要准备逃离什么,而且是下决心要拼了命地逃离。
薛无晦低笑一声,恶意浓得快要滴下。他一把抓过那男人的魂魄,还欣赏了一瞬对方扭曲的面容。
“逆臣贼子,感觉还挺明锐,可惜――却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他收起男人的魂魄,又看了一眼麒麟骸骨。
接着,他手指指向麒麟大张的口中,随手摄来一个什么东西。
云乘月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这是……呃?”
这是一头小兽……吧?她眨眨眼,一时竟也不大能够确定,因为这小东西的模样看上去实在太凄惨,几乎就是不成形状的一块肉,上头挂着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麟甲,脑袋和尾巴都深深地垂着。
云乘月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这小东西的眼睛。它双眼耷拉着,一动不动。
她伸出手,试着拨了拨小兽的眼皮。下面是一双青绿色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
“这是什么……?”
再一抬头,薛无晦却已经消失了。
――[五彩麒麟的幼崽。几乎废了,不过血肉有些价值,你可以拿回去炖汤喝。]
云乘月憋了一下,才把那句“谁要喝麒麟炖汤”给咽下去。
漫漫金光被彻底收拢;时间流速的不同也倏然被抹去。
――飞仙的“一息”之境,彻底消失了。
眨眼之间,世界恢复了正常。
“乘月!”
“小心!”
“孽畜休得猖狂!”
人们如梦初醒。
那大张着嘴的麒麟骸骨,一瞬间就被好几道不同颜色的灵光击中。
也不知道薛无晦扔了什么孤魂野鬼进去,麒麟骸骨竟然还能嘶吼一声,挣扎着和修士们缠斗片刻。
而在他们斗法时,有人护着云乘月等人退开。那是二男一女,都穿着天青色的衣袍,上头有类似日月的纹样。
“杨嘉,去看看受伤的那孩子!”
其中那名面容严厉、眉心有个川字纹的中年男人喝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格外审视了云乘月片刻,目光中充满狐疑。
云乘月捧着小兽,和他面面相觑。
“张夫子,不要激动。”
刚才被称呼为“杨嘉”的男人,慢悠悠走到两人中间,又对云乘月笑笑,温和道:“不必忧心,此间试炼之地已经超出了你们的能力范围,剩下的事情,有我们应对。”
另一名女修站在前方,手里拿着一块木制正方体,正凝神观看前方斗法。
闻言,她倏然回头,单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真道:“杨夫子,更严谨地说,不是我们在应对,而是荧惑星官、辰星星官,还有小卢,他们三人在应对。”
边上的张廉把表情皱起来:“公输,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计较这么多?”
杨嘉温温和和地说:“公输就是这个性子。张夫子,不要激动。”
他走到陆莹身边,对其他年轻修士也笑了笑,而后伸出一只手。
他是个皮肤极白的青年,面容温雅清俊,一双手却还要更加秀丽。只见他手腕一转,骨节分明又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指尖一点白雾似的灵气飞散;无需他动手,那点烟雾就自行化为一枚文字。
――生。
云乘月眼神一动。跟她一样的书文?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生”字笔画如白云舒卷,秀雅端庄而又不失活泼。它徐徐下降,点在陆莹身上。小小的文字,顷刻又如水化开,而且越化越开,直到形成两张薄薄的“膜”,裹在了陆莹断裂的肢体截面上。
立刻,刚才还血肉模糊的肢体,就止住了流血;其中血管、肌肉,还在不停蠕动,仿佛在不断生长。
“嗯……是不是慢了一些?”杨嘉沉吟片刻,又弹了弹手指,“修复太快,有违天和,通常我不会这样做,不过今日情形特殊,就先这么办吧。”
更多的白烟从他秀美的指甲盖上飞出,纷纷附着到陆莹身上。
接下来,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陆莹的肢体被半透明的白光裹着,不断生长,直到恢复原样。
“这……!”
“竟能如此?!”
年轻人都惊呆了。哪怕是顶尖世家出身的季双锦、乐熹,也惊得瞪圆了眼睛。实在是哪怕在世家中,这般手段也只存在于传说中。
修士断肢虽可再生,过程却漫长而痛苦,而且最后长出来的肢体,可能也不如原来好用。对任何志在大道的修士而言,断肢都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可现在,竟然有修士弹指一挥间,就轻描淡写让人断肢再生?
传说中的“生死人而肉白骨”……也不过如此罢?
季双锦注视着这一幕,圆溜溜的大眼睛猛地眨了几下;她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生死人肉白骨……您,您是明光书院的杨夫子?‘贵生’之道的杨夫子?”她一声惊呼,又懊恼地绞紧双手,“我早该反应过来,您三位都身着明光书院的服饰!那……那这两位难道就是,‘重法’之道的张夫子,和‘天工’之道的公输夫子?”
杨夫子温声道:“是。”
张廉还是那张不大高兴的中年男人脸,短短的络腮胡抖了抖,有点阴阳怪气地说:“世家子,果真见多识广!”
公输夫子则若有所思:“原来我们还挺有名气?怪不得这些年来找我求字的人越来越多。”
“痒……”
地面上,趴着的陆莹动弹了两下,迷迷瞪瞪冒出来一个字。
竟然就已经清醒了……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念头。
这时,洞窟中的震荡渐渐平息。前面那头凶恶的亡灵麒麟,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眼看就要伏诛。
当然……云乘月心里清楚,那已经不是申屠侑,而是一个冒牌货。只是,她思忖着,卢爷爷他们来得相当及时,而且似乎对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莫非他们一直都在看着这里?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升起了格外的警惕。她并不觉得卢爷爷会害她,但事关薛无晦,她必须小心再小心,不然她和薛无晦两个人只会一起完蛋。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了解申屠侑、乐陶的事……不,做好最坏打算,他们对一切都一清二楚。云乘月暗暗皱眉,那怎么办,薛无晦作假了一个申屠侑,可乐陶没有替代者啊。
为难片刻,云乘月却又释然了。
管他的,反正在旁人眼里,她和其他人一样,对水府的事情一知半解、懵懵懂懂,乐陶的魂魄失踪和她云乘月有什么关系?简直毫无关系。
这么一想,她就变得心安理得。
这纷纷思绪刹那而过,在现实中不过一息时间。
这时,杨嘉才站起身,笑道:“重伤初愈,是有些痒,加上修复得太急,接下来半月,这孩子大约会不大舒服。”
云乘月醒过神,接话道:“能康复就是最好的结果。杨夫子,多谢您。”
“嗯?”杨嘉偏头看来,目光中似有兴味闪烁,“你是她的什么人,为什么替她谢我?好友?”
云乘月一愣,才说:“不……只是暂时的同伴。”
杨嘉颔首,没有再多问,目光又落到她怀中的小兽上。
“麒麟幼崽被你拿到了?”
他淡淡一句问话,又引得其他人瞩目。
季双锦、阿苏还好,只是惊呼一声,但洛小孟、乐熹二人却是目若闪电,面上不约而同地冒出遗憾之色。大约在男人头脑中,竞争是本能,所以他们同时遗憾,麒麟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不是被他们得到。
杨嘉没有理会他们。
在背后隆隆的斗法声里,他用一种格外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云乘月。
“这麒麟年纪尚幼,并无什么神通巨力。”他说,“况且,它被重伤太过,即便勉强康复,也只与普通灵兽无异……甚至连普通灵兽都不如。除了能吃能喝,活个上百年,它再也没有别的用处。”
“我这么说了,你还想要它么?”
云乘月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同时脑海中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谁说没用的,薛无晦说还能用来炖汤。
不不不,谁要炖汤啊!
她赶紧甩开这个念头。
不过……要不要它?
她稍微把小兽举起来了一点,掂了掂重量。无论是重量还是大小,它都和一只中型犬差不多。
如果不要的话,这小家伙不会真的被人拿去炖汤吧?
云乘月犹豫一下,说:“那还是先养着吧。”
“为何?”杨嘉的问题跟得很紧,像是不愿给她留反应时间,“是出于同情不忍?日后若是你生活困苦,嫌它给你添了麻烦,又要如何?”
“啊?”云乘月蹙眉,“养都养了,能怎么办?大不了我吃肉,它喝汤……再分它一小块吧,不能更多了。而如果它有自保能力,想离开,就让它离开。”
杨嘉注视她片刻,再度微笑,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
他回过头,对另两位夫子说:“我没有意见了。”
公输夫子想了想,说:“她接住了我给保宁号写的‘护航’书文,我也没有意见。”
他们又看向张廉。
张廉夫子一脸不高兴,重重哼了一声:“你们没意见,王夫子没意见,我有意见有什么用!”
杨嘉笑道:“那就是了。”
是……什么?
云乘月还在茫然,季双锦却小步挪过来,紧紧扯了两下她的衣袖。
“乘月!”她小声说,声音也很紧,却更像一种兴奋的紧,“你傻站着做什么?道谢啊!”
云乘月奇道:“道什么谢?陆莹的事,我已经……”
“哎呀,你怎么傻了!”季双锦急道,眼神却明亮极了,“杨夫子是说,你通过明光书院的考试了啊!”
“……嗯?”
云乘月第一反应是不信:“这不能吧?我做了什么,就通过了?”
可再看其余人……乐熹和洛小孟,竟也都露出欣羡之色。
她再去看杨夫子,又见他淡笑不语、微微点头,目光中似有鼓励之意。
她才真的相信起来,却还怔道:“可为什么?”
杨夫子道:“你们在水府中的所有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的入学,是得到了王夫子的认可的。”
“王夫子?”云乘月心念一动,脱口道,“王道恒?”
张廉立即喝道:“无礼,何故直呼王夫子名姓!”
公输夫子看了他一眼,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擦了擦,慢吞吞道:“王夫子不会在意这些的。”
张廉板着脸,不说话。
杨嘉笑着摇摇头,说:“以后可别直呼王夫子名姓,叫‘王夫子’或‘院长’皆可。”
云乘月暂时按下疑问,又看看同伴,迟疑道:“难道,只有我能入学……?”
一句话,却将其余几人的心弦都提了起来。季双锦等人一时不语,道道目光却飞向杨夫子。
杨嘉温和地说:“书院内院的考试,原本有三重。念在你们情形特殊,经过荧惑星官与我们的沟通,将鲤江水府的试炼视为整体考试。”
“根据你们各自的表现,我们来决定你们可以通过几重考试。”
“嗯……那我就来说一说结果。”杨嘉看了两位同僚一眼,似在征询意见,见他们不反对,又看了天上一眼。
接着,他清清嗓子。
“水府试炼,以云乘月为第一。其不仅能敏锐分析出关卡弱点,更能迅速统合同伴,促使团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且,以其身具两枚天字级书文之禀赋,兼具迅速观想地字级书文的能力,特许其入读书院内院。”
他笑道:“云姑娘,恭喜你。”
云乘月点点头,却还有点回不过神。敏锐分析她也认了,不过统合同伴……她有做到么?她想了想,一时觉得自己好似做到了,一时又觉得这不是刻意去做的,有点撞大运、碰巧合的意思。
杨嘉又道:“季双锦列为第二,许其通过两重考试。剩下一重,与其余考生一道,于书院山前统一考核。”
虽然不是直接通过,但季双锦已经轻轻“啊”了一声。她呆立半晌,犹自不敢相信,又举手指着自己,有点结巴地问:“我……我是第二名?我直接通过了两重考试?再有一重,我就直接通过了?!”
她说着说着,眼里竟然含了泪水,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杨夫子,这是真、真的吗?”
杨嘉看看她,笑道:“你若再这般不敢置信,我或许就要考虑下调对你的评价了。”
这明显是个玩笑,但季双锦现在哪里禁得起玩笑。她一惊,立即捂住嘴,一句不敢说,只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过了杨嘉,又来看云乘月。
云乘月抱着蔫巴巴的小麒麟,也腾不出手,就对她笑笑。但这个笑好像足够安慰季双锦;她也弯起眼睛,仿佛想回一个笑,却不慎将泪水挤落。
杨嘉接着道:“第三为陆莹,许其通过一重考试,剩下二重参与统一考核。”
陆莹还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杨嘉又看向阿苏、洛小孟、乐熹。他格外深深地看了洛小孟一眼。
“至于你们三位……只能参加统一考核。不过实不相瞒,书院的第一种考试,已经过了时间。”他沉吟片刻,“念在你们试炼艰辛,书院同意为你们再设一场考核。”
“因此,你们须在书院山前,先参与第二重、第三重考核,最后参加单独的第一重考核。三重合格,方可入学。”
参加三重考试,都合格了才能入读明光书院,这本来是正常的流程。
阿苏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笑笑,又满眼欢喜地看着她家小姐。
而对另两人来说……
有云乘月等人的特许在前,两个男人心里,未免落差太大。
洛小孟还好,只是抿着嘴沉默,微微点头,可乐熹的反应就要大得多。他不禁面色陡然难看、双手紧紧握住,更是深呼吸几次,都压不住那股情绪。
“杨夫子!”他总算保持住了礼仪,却还像有些气急败坏,“敢问诸位夫子,为何双锦、陆莹都能得到免试,我却不行?”
杨嘉挺感兴趣地看着他:“哦,好问题,可你为什么觉得你行?”
乐熹理所当然地说:“我与双锦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在修行一道上,我向来比双锦更优秀。既然双锦能得到免试,我如何会差?”m.xiumb.com
季双锦闻言,面上的欢喜之色淡了下去。她眼睛还红着,细细的眉毛却蹙了起来。
云乘月突然有点担心。以双锦的作风……这傻姑娘不会想把自己的机会让给乐熹吧?!
她赶紧撞了一下双锦,用眼神示意:千万别!
阿苏更直接,干脆挪到了季双锦和乐熹之间,恨不得自家小姐看都不要看那个男人。
不过,她们都失算了。
因为季双锦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不仅没这个打算,她还忽然开口,声音冷淡而平静:“乐熹,你误会了。以前在家里,每次考核我都算着对错,让着你,才总是恰恰比你更弱一些。”
“……什么?!”
乐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他还要质问什么,可杨夫子哪里有兴趣听他扯来扯去。
杨夫子还挺促狭地说:“看来,你确实要差一些。我们的看法,也没有错嘛。”
他抚掌道:“情况便是如此。待此间事了,我们便会直接带你们前往明光书院。”
云乘月点点头,又问:“那保宁号那边……”
杨夫子笑道:“不必担忧,那船上也有书院的老师在,无事。不愧是‘生’字的持有者,心中总是顾念他人。”
……嗯?云乘月眨眨眼。她有随时顾虑他人么?她觉得自己随时想的都是当只悠闲的乌龟。
杨嘉却已再度伸手,轻轻一点,又将一枚“生”字放出,令其飞到小麒麟身上。白光展开,也有几滴浸润在云乘月的肌肤上。
小兽趴在云乘月臂弯里,无意识呻/吟几声,尾巴动了动,似乎感到很舒服。
而与此同时,云乘月感到一股格外软糯的力量,令她顷刻间回忆起市井里人们的笑脸,还有夕阳西下时归家人的疲惫与松弛。
她被这力量引动心弦,眉心识海一动,属于她的那枚“生”字也像壮大了几分。
饶是不大明白,她也能懂得,这是杨夫子故意馈赠她。
她带了几分感激,说:“多谢您。”
杨嘉颔首:“同为生机大道,相互扶持是应当,不必言谢。”
“那么……”
他回身看去,侧影挺立如新绿翠竹,笑容令人神清气爽。
“前头斗法也结束了,司天监的星官也要大驾光临了。”
他有些调侃地说,又扫了洛小孟一眼;后者疑惑又有点,不禁绷紧了身躯。
杨嘉有点意味深长地说:“说完了书院的处理,接下来,小孩儿们……”
一个清朗又懒散的男声接话道。
“接下来,就是司天监的讯问时间了。”
“比如――这水府里的死灵,究竟有几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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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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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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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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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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