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黄昏时分。

  北关城望楼上静立的魁梧将军们披坚执锐,他们的铠甲虽泛着森然的气息,可早已被晒的与北关城墙一般炽热。

  浑浊的汗渍从额角一直到流到下颌,再没入铠甲中。将军静盯着城楼之下。

  视角拉长,比北关城门更为宏伟的是城墙之下数万敌军,一眼望不到边。他们的铁骑似扬起了阵阵灰尘,俯视的视角下,朦朦胧胧的好似无数的黑蚁,叫人头皮发麻。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唐将军!”士兵来到唐郓面前,“他们这是集结了所有兵力攻城,要跟他们打吗?!”

  “守城门,攻伐者,杀!”唐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旋即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是!”

  以往不是没跟戎狄打过,但唐郓没想到,休战这么些年,这些个孙子休养生息,愈发强悍了!早知道当初就该跟随洛老将军将其一网打尽,杀他的灭族绝种才是!

  现在卷土重来,杀了他们多少大律的将士和百姓啊!

  还有青卯城,丢失的青卯……也不知道洛副将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底下的戎狄兵们开始列阵了。前三排举盾防守,后面数不清的敌军纷纷架起了弓箭,对准了城墙。

  “护盾!”随着唐郓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士兵立马列盾防守。

  蒙里坐在略后方高头大马上,微微仰着扎着脏辫的头,面上露出一丝势在必得与轻蔑。他抬抬手,“撞城门!”

  “是!”

  十人一队,上十队人扛着巨树朝城楼下走去。

  唐郓单手持盾,时刻警惕着敌军动静。瞧着扛巨木的戎狄近,他几乎目眦欲裂。

  “开城门!走兵!跟他们打!”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涌出无数的士兵,手持长剑,伴随着阵阵战鼓声,他们口中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蒙里冷着脸,叫停了弓箭,“进攻!架梯,今日本将军定要拿下北关门,为我戎族开疆拓土!将士们,破了北关门,让我们在北关城中酣睡,喝他们的美酒,享用他们的女人,无数的金银,都将运回我戎族!”

  这一场打了一天一夜,北关城门下横尸无数,血流千里。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头颅内脏,染红了大地。

  一日一夜。当最后一丝灼热退下的时候,这场战役终于结束。

  唐郓身负重伤,铠甲都被染成了血红,将长剑插入猩红的地面,方才能支持住自己的身子。当他看着戎狄最后的士兵逃离了战场,消失在地平线,终于支撑不住,重重的倒在地上。

  “唐将军……”

  “唐将军!”

  —

  戎狄营帐。

  蒙里狠狠灌了一口酒,烈酒灼的他胃里火辣辣的,可远没有北关城久攻不下给他到来的感觉强烈。

  饮尽一壶酒,他猛的将酒坛子摔在地上。

  “奶奶的!”狠狠拍了拍桌上的北关城的图鉴,他咬牙切齿道,“王的兵马怎么还没来!倘再多上一万人,本将军一定踏平了北关城!”

  “图尔查!”他双手伏在地图上,朝外头喊了一声,“把图尔查叫来!”

  片刻后,名叫图尔查的肥硕副将就小跑了进来,“蒙将军!”

  “明后两天,叫将士们好好休整。另外,你去青卯城跑一趟,把那边的人全调过来,还有粮草,一并运来!”

  “这……”图尔查犹豫道,“可若是把青卯城的人全调来,律人乘机夺回青卯怎么办?将军,青卯要是被拿了,咱可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我前几天就给王传了信,王的兵马马上就到!拿了青卯城,律人也守不住!再说了,巴图还守在那,孱弱无能的律人,谁能、谁敢拿回青卯,听说我戎族占城,一个个不还吓的屁滚尿流!

  “本将军攻得下青卯城,也就拿得下北关门!你明日就去办!”

  “是!”图尔查见他颇有醉意,说话跟放炮一样,也就不敢多说了。

  图尔查走后,蒙里猛的倒在了榻上,盔甲微摘就酣睡过去。

  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

  离戎狄营帐不过千米开外出,人影攒动。

  洛清亭放下老爷子给的望远镜,嘴角勾勒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

  士兵都严阵以待的等着她下令,她却说出句无厘头的话,“起风了。”

  士兵,“……”

  洛清亭微微合眼,感受着燥热里的一丝凉意。天自下午就黑压压的,洛清亭行军一路,这乌云跟了一路,更巧的是,一道在北关城这边停下了。

  “变天了啊,要下雨了。”洛清亭直起身,望着天儿,颇为感慨的说了句。

  赫三赫五,“……”

  “洛将军,要夜袭吗?”士兵们实在憋不住了,道。

  “当然要,要不然我算着时间来干啥?”洛清亭又拿着望远镜瞧了瞧,语气中透出一丝冷冽的篾笑,“孙贼们,竟然敢把营帐设在树林子了,今夜,不光要夜袭,还要给他们来个、火烧连营!”m.χIùmЬ.CǒM

  夷陵之战火烧连营,这里并没有这个典故,但士兵们也能听出洛清亭的意思,这是要火攻!

  赫三赫五也是眼睛一亮。火攻!好攻法!他们算是明白洛清亭方才古怪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将军,现在攻吗?”

  “不着急,再等等。”洛清亭在风中闭眸感受着风向。片刻后,清透冷冽的眼眸睁开,她下令道,“小子们,风不错,随我摸到东边去。”

  —

  蒙里的鼾声震天响。

  他厮杀了一天一夜,回来后还猛灌了一坛子酒,这会儿只怕是龙翻身才吵得醒他。

  然而没有地龙翻身,他就醒了。

  他是被热醒的。

  铁制的盔甲在发烫,温度越升越高,他迷迷糊糊以为是天亮了,日头照进来了。

  可是,他娘的今天太阳也太大了吧!再烤他就熟了!

  “走水了!”

  “快救火!”

  “来人啊……”

  依稀有士兵的呐喊传入耳朵,蒙里磨了磨后槽牙,然而突然过滤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他意识猛的惊醒。

  可眼皮子却有千斤重一样,他费了吃奶的劲才掀开,猛的从榻上坐起来。

  红色的火光宛如厉鬼吐出的舌头,疯狂的舔舐着他的营帐!几乎要烧到他身上来!

  碰到铠甲,灼热的触感顿时叫他弹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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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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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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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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