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春之后,西南战事一场接着一场,镇南王已经分身乏术到家书都没空写,幸而还有隐在西南的暗影卫不时传信过来,否则姜姒和容氏恐怕都无法安心。

  而京城这边,容氏见姜姒将明辉堂打整的井井有条,不知与容元白说了什么,转头容元白便将西街上一处位置极好的香粉铺给了她。

  因而姜姒如今除了料理家宅事,又不时要去明辉堂转转,还得经常去香粉铺转转。

  在制胭脂一事上姜姒虽干不了,但她见过用过的好东西多啊,时不时的可以给香粉铺的师傅们提几点中肯的建议。

  香铺的老师傅原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不情不愿的按着她的想法做了,却发现效果意外的好,至此之后便对她越发的恭敬。

  而裴临寂又不知从哪给她搜罗来一本写满香粉方子的书册,姜姒便不时给香铺的老师傅拿出一张方子,制成的新品香一时间供不应求。

  这家香铺原本做的只是普通百姓的生意,但那几款全新的香推出来,倒经常还有贵女/上门。

  香粉铺子的收入,加上每个月嫁妆铺子的那些分红,姜姒私房钱堆的越来越高,手里头余钱一多,她便又多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儿。

  眨眼很快到了三月底,姜姒在做生意上寻到了乐趣,这会儿还是兴头上,每日白日里便往香粉铺子跑,夜里与裴临寂蜜里调油的胡闹,日子过得舒心极了。

  若不是时常担忧远在西南的父亲,她恐怕会胖上好几斤。

  这日,姜姒从香粉铺子回来,命兰枝备水沐浴,洗完后坐在妆台前让兰枝替她擦着湿发。

  兰枝一边替她擦发,一边兴致勃勃:“主子,奴才今儿个听到一个消息。”

  姜姒忙了一日,腹中空空,睡意朦胧,兴致缺缺的半阖着眼眸,从鼻腔发出轻声,“嗯?”

  “我听宣平侯府的下人说陛下给宣平侯和先帝的五公主赐了婚,五公主,主子可记得五公主,似乎就是先帝在时皇宫里头那个最不起眼的五公主。”

  听到“五公主”三个字,姜姒的瞌睡登时少了一半,她眼眸中满是讶然,“宣平侯为何会娶五公主?”m.χIùmЬ.CǒM

  先帝已死,五公主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在皇宫里头地位顿时变得越发的尴尬,但她好歹是沈澜的妹妹,又是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存在,沈澜也是将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他是打着让这位五公主来日与他国联姻的。

  可为何突然会给明玉樊和沈安宁二人赐婚?

  姜姒心下诧异,又听见兰枝小声道:“听说这门亲事还是宣平侯自个去求的?”

  “他如今终于想通了?”

  话音落下,屏风外便响起了一道低哑的嗓音。

  “谁想通了?”

  兰枝立即转身福了福礼,“王爷。”

  裴临寂大步走了进来,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他伸手从兰枝手中接过擦发的布巾,无声的令她退下。

  骨节分明的手拢起女子的如瀑的长发,仔细的擦着,鸦羽似的睫毛微垂,见她一直不答,又问了一遍,“谁想通了?”

  姜姒目光黏在他俊美的脸上,压下心底的一阵酥痒,小声道:“方才兰枝与我闲聊了几句,听说君澜帝给明玉樊和五公主沈安宁赐了婚。”

  “沈安宁?”饶是裴临寂手眼通天,对于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五公主当真无甚印象。

  姜姒便道:“沈安宁是嘉太妃的女儿,向来不受重视,君澜帝登基以后便未让她迁出宫,她依旧与嘉太妃住在长岐宫。”

  没了当初贵妃许氏的打压,嘉太妃与沈安宁在宫里头的日子也算是好了一星半点。

  因着沈安宁与她生的像,姜姒对她便多留意了几分。

  甚至姜姒隐约觉得,明玉樊突然去想君澜帝求娶沈安宁,恐怕与她脱不开干系。

  可相貌是天生的,姜姒不能因为自个生了这张脸,就容不下旁人与她模样相像。

  她没瞒着裴临寂,与他解释道:“你也知晓明玉樊之前对我……”

  “那位五公主生的与我有几分相像。”

  裴临寂眉头便蹙了起来,黑眸中藏起几分厉色。

  对着姜姒却依旧温柔。

  “此事我派人去查查。”裴临寂拿起一旁的木梳给她梳发,“沈昭的西南军如今被咱爹打的节节败退,二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五万,如今已经被逼至西南与师云国边界处。”

  听到这话,姜姒心中既欣喜又沉重。

  喜的是这般看来,战事很快便会结束。

  而内心沉重则是因为一场大战,果真会有无数人身死。

  西南军削减了十二万人,这些人倒不是都在战场中牺牲了,而是成了俘虏,有些愿意主动归降的,已经纳入镇南军,不愿意的归降的,则送到了各地的矿区做苦工。

  压下心底泛起的沉重之感,姜姒勾了勾唇角,笑道:“如此看来,爹爹很快便能凯旋归家了。”

  裴临寂额首应声,黝黑的眼眸中却闪过一道忧色。

  镇南王屡战屡胜,几乎没有败绩,又因着镇南军军纪严明,从不犯百姓分毫,他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澧朝多地甚至只知镇南王,而不知君澜帝。

  裴临寂虽有一统天下的心,但他不会轻易对澧国出手,可若是君澜帝对镇南王动了心思……

  他人虽不在苗疆,可镇南王与沈昭相斗的这些时日,苗疆已经秘密吞并了周遭数个小国,如今已经完全有与镇南军抗衡的实力,甚至兵力远在镇南军之上。

  这些他并未同姜姒提及。

  六月底,乃是京都城最炎热之时,西南的捷报也是这时候传过来的。

  西昭王大败,只带着一千残兵被逼入树荫蔽的桦山。

  此捷报传到京都城,君澜帝大喜。

  但姜姒与裴临寂却默契的愁眉不展。

  无他,只因为这桦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后方便是师云国,只要师云国出手相帮,哪怕沈昭只剩下一千残军,镇南王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活捉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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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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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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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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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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