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走水一事并未影响接下来两日的千秋宴。

  大公主沈馨的死也未在前朝掀起什么浪花。

  除了淑妃这个亲娘是当真伤心了,宫里头的其他主子,都只是面上三分真心。

  对于沈澜来说,沈馨不过是个公主,日后只是用来为巩固澧朝权势地位的工具,少她一个也不少。

  不日便要殿选新秀,届时秀女入宫,他多宠幸几个后妃,还怕膝下没有公主吗?

  与充盈国库比起来,大公主沈馨的丧事,一点也不重要。

  大公主身死的消息被暂时瞒了下来,虞兰台今夜依旧歌舞升平,今夜的夜宴,赴宴的只有外番使臣。

  为庆贺戚皇后生辰,澧朝周遭小国自然也是献上了重礼。

  然而仅隔着几堵宫墙的掖庭轩内,挂满了白幡。

  那长长垂下的白幡随风飘荡,似在诉说着冷清寂寥。

  掖庭轩的灵堂内,除了一道瞧着虚弱的背影之外,再无其他人。琇書網

  君澜帝下令宫内所有人不准谈及大公主的事,更是连丧礼都办的偷偷摸摸,除了淑妃,哪里还有人前来祭拜。

  又掖庭轩通常是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平日里无人踏足这里。

  因此君澜帝便将大公主沈馨的灵堂设在了此处,不会引人注目。

  萧瑟的灵堂内,淑妃一身缟素跪在蒲团之上。

  她面前摆着一个火盆,盆中虽堆满了纸钱,可燃气的火焰却微弱的可怜,就好像此地一般,清冷幽寂。

  淑妃神情麻木的盯着某一处发愣,机械的往火盆中丢着纸钱。

  “吱呀”一声。

  似是小院的门被人推开,淑妃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脚步声停在她身旁,淑妃才缓缓眨了眨眼,嗓音发干:“你走吧,本宫要留在这里陪着馨儿。”

  淑妃已经彻底对君澜帝寒了心。

  晋王一簪杀了郭监正之后,君澜帝便告诉她,馨儿只是死于意外,昨夜之事也都是意外。

  没有灾星作祟,也没有人刻意为之。

  要怪,只能怪馨儿命不好。

  君澜帝不愿意去查害馨儿的凶手便罢了,他甚至连丧事也不愿意办。

  是啊,不过是一个公主的丧事,如何能比得过皇后的千秋宴。

  她跪求了君澜帝两个时辰,他才应下令她在掖庭轩悄悄办丧仪。

  灵堂布置好后,惠妃来过,皇后来过,嘉太妃和先帝的五公主来过,唯独君澜帝没有来。

  他只派了身边的太监周全福来上了柱香。

  与沈澜成婚四载,淑妃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沈澜是如何凉薄之人。

  她今日在灵堂前跪了一日,如今时至子时,宫人担心她身子受不住,来此催促过好几回。

  倒不是这些宫人担忧她的身子,而是害怕她在灵堂晕倒,她们会受到牵累。

  昨日千秋宴上,淑妃还一心想着取悦君澜帝博得盛宠,日后再诞下麟儿,成为这后宫里头握着一份权利的宠妃。

  而今日,她却已经是心如死灰,只觉得这偌大的皇宫,连半个有真心的人都寻不见。

  当真是讽刺啊。

  久未听见身后之人应声,淑妃也不在意,她阖眸,转动着手上的佛珠,嘴中念叨着往生咒。

  不想耳畔响起一声轻叹。

  “淑妃娘娘若当真熬坏了身子,可就真的没有人给无辜枉死的大公主报仇了。”

  这句话轻如呢喃,却好似一道惊雷般在淑妃耳中炸响。

  她猛地睁开眼,一双原本死寂的眸子再度迸射出恨意。

  “谁?!”

  她扭头,便看见一个做宫女打扮的少女,但她这张脸,却是令淑妃十分陌生。

  美的令她陌生。

  这样一张脸,不该出现在一个寻常的宫女身上。

  少女穿着最寻常的宫女衣裳,素净的脸庞不施粉黛,在莹莹月光下,却美的好似出水芙蓉一般,摄人心魄。

  淑妃沉默几许,嗓音低下来,“你是什么人?”

  少女嫣然一笑,唇边隐约可见两个酒窝,“淑妃娘娘此刻不必知晓我是谁,等时机到了,您便会知晓。”

  “您现在只需知道,我是来帮您的,淑妃娘娘。”

  若是换作昨日之前的淑妃,她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之人所说的话。

  但现在的她,却下意识的信了少女所言。

  她开口,嗓音发哑,带着浓浓的痛苦,“你当真知道我的馨儿是被谁所还害?”

  少女笑着点头,“知道。”

  她弯腰,垂头凑到淑妃耳边,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淑妃手中的佛珠链被她失控扯断。

  “砰砰砰”佛珠散落一地,发出连声脆响。

  淑妃双眸如同染血一般变得通红,她咬牙看着少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所言当真?”

  “淑妃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日后再细细查证,正如雁过留痕,她既做了此事,想必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若是淑妃娘娘寻不到,届时我再将证据交与娘娘。”

  淑妃起身,绕过地上散落的珠子,走到未合的棺椁前,没有丝毫的惧意的伸手轻抚着小人苍白的脸。

  她凄绝一笑,面上露出怀念之色,“你知道吗?馨儿昨日白日里还在本宫怀里撒着娇喊着娘亲,她软软的身子贴着本宫,跟本宫说她会背三字经了,等有空要去背给她父皇听。”

  淑妃笑起来,但眼眶的泪水却如涌泉般流下,“可现在,她却身子冰冷的躺在这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少女看着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小公主何其无辜呢。”

  淑妃细细描绘着女儿苍白的小脸,许久,她才站直身子,脸上的悲痛之色已然褪去。

  她抬眸看向这位来历不明的宫女,直接了当地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少女轻轻勾唇,嗓音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淑妃娘娘,合作愉快。”

  ……

  深夜,寂静无声的春园跃入一个黑影,隐在暗处的暗影卫却并未阻拦她。

  那黑影身手敏捷,很快便来到一处小院。

  黑影跃至廊下,伸手在窗沿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儿,旁侧的房门便被人打开。

  从苑着一身白色的亵衣,瞧着十分无害。

  她看清来人的模样,眼眸一亮,“妹妹!”

  从莺笑看着从苑,眼中流露出许久未见的思念。

  “姐姐,主上许我在进宫之前与你见一面。”

  从苑将她拉进屋,笑容浮在脸上,“主上交代你的事你可办妥了?”

  “姐姐放心,我定不会让主上失望。”

  从苑自是信她的,她拉住从莺的手,笑着说:“今晚上你我二人多说会话,等日后你进了宫,我们恐怕更难见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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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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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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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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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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