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除了新帝君澜,姜姒听的最多的便是这位被新帝册封的宣平侯。

  此番君澜帝登位,宣平侯明玉樊立下大功,且他又是京都城内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或是出于激励年轻一辈的心思,君澜帝直接下令封了他宣平侯,赐罪王沈昭的府邸给他。

  如今沈昭虽是罪王,可他的府邸却是实打实的王爷规制,君澜帝将曾经的昭王府赐给明儿,足可见他对明玉樊的器重。

  这些时日,最风光的除了谢氏一族,便是武安伯府了。

  兰枝撇了撇嘴,“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君澜帝登基,这京都城好似没了咱们镇南王府的位置。”

  姜姒抬眸看了眼兰枝。

  兰枝所不平的,反倒是她所期盼的。

  只有不出挑,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的镇南王府往昔的风光被谢氏一族和宣平侯遮掩,成为了京都城内一众王公贵族的其中一个,这般不出挑、不落后,是姜姒最乐意见到的。

  于是她笑了笑道:“这般风光,未必是件好事。”

  兰枝听了这话若有所思,问道:“那主子可要去宣平侯府赴宴?”

  她如今已为人妻,出于礼数,作为晋王妃她应该出席宣平侯的乔迁宴。

  但未出阁前她与明玉樊之前还有一段纠葛,她倒不是担心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只是担心家里那个会吃醋。

  姜姒便道:“先问问娘的意思,夜里我再与裴临寂商量一番再说。”

  兰枝会意,当即命人去镇南王府传消息。

  容氏不久后便回了消息,只道姜姒想去便去,若是不想去,她也会替她向武安伯夫人解释一番。

  傍晚,裴临寂平日里总是太阳快落山时归府,今日却一直不见人回府。

  姜姒正要命苏护去寻,便见一人骑马飞奔而来。

  “吁——”来人猛地一拉缰绳,干净利索的翻身下马,对着姜姒行礼。

  “主母,主上有事耽搁了,特命属下回来告诉您一声,您不必担忧。”

  来人正是从苑。

  也不知裴临寂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姜姒想着多半是与苗疆有关,便也没有主动问他。

  她实际上是个惫懒的性子,不喜欢操心太多。

  若非要保全镇南王府,她反而愿意做个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

  只是事情寻上了门,人总是会被逼着成长。

  有从苑的话,姜姒自是不担心了,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从苑又道:“主上还说主母不必等他一同用膳,属下还要出城一趟与主上会合,城门下钥前必会归府。”

  姜姒便也不多问她什么,摆手让她尽管去。

  目送着她的背影跑远了,一旁的兰枝忍不住小声道:“也不知姑爷最近在做什么,竟忙的整日不归府。”

  姜姒转身往府内走,一边淡声道:“他身为苗疆王储留在京都已是不易,如今君澜帝新登基,局势也越发的微妙。”

  “如今君澜帝尚且未能顾及裴临寂,裴临寂自然要早做打算。”

  她这样一说,兰枝便对裴临寂没有什么怨言了。

  裴临寂如今可不是昔日那个可以任由人呼来喝去的马奴、侍卫,他是堂堂苗疆王储,日后的苗疆王。

  这样尊贵的人,却愿意为了自家主子留在京都。

  旁人不知裴临寂的好,但兰枝却一清二楚。

  她从小与主子一同长大,见过镇南王夫妻二人对主子的好,她只以为无人会比他们对主子更好。

  可裴临寂却做到了。

  他诸事繁忙,可但凡是与主子有关的事,都不用任何人提醒,他已经先一步都准备好了。

  甚至小的主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裴临寂尽心挑选,早早给她备下的。

  昔日的裴临寂只能用尽全部家当给姜姒买下一根血玉簪,如今的他,恨不得将所有主子喜爱之物捧到她眼前。

  她也不抱怨了,笑嘻嘻的同姜姒说起这几日的城趣事。

  这些时日姜姒已经习惯了与裴临寂一同用膳,他冷不丁的不在,姜姒连用膳的胃口都没有什么。

  还是兰枝看出她的心思,大着胆子坐到她身边,哄着她用了一些。

  看出兰枝将自个当成孩子来哄,姜姒忍俊不禁,心中却甜如蜜糖。

  真好。

  她在意之人都还好好的。

  姜姒突然想来,距上辈子镇南王府出事已经不足一年。

  上辈子,镇南王府是在新帝登基后不到半年便被迅速的处决问斩。事发时时值隆冬,按着朝中规矩,一应审查下来,哪怕是坐实了罪名,也该将镇南王关在死牢,等到秋后问斩。琇書蛧

  姜姒当初还满心期盼着,父亲还没死,她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为父亲奔走,哪怕是流放千里、流放到最偏远之地,也好过被斩首。

  可偏偏,镇南王问斩的圣旨在他通敌判国罪状确立的第三日便落了下来。

  姜姒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斩首。

  忆起往事,姜姒心中如鲠在喉,眼底更是流淌着一抹血色。

  见她突然愣住,兰枝停下筷子,担忧地地问:“主子,您怎么了?”

  “无事。”姜姒努力压下心中翻涌起来的恨意,在心底暗想。

  上一辈子的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如今的新帝是沈澜,沈澜比沈昭多了一份惜臣之心,且他向来敬重曾经戍国卫家二三十余年的镇南王,无论如何,他定不会对镇南王动手的。

  姜姒夹了一块炒的金黄透亮的拔丝地瓜,一股沁甜的滋味在口腔中漫开,她舒服的眯起眼,道:“这道菜不错,吃的令人心情都变好了。”

  兰枝也夹了一块,放在嘴中嚼巴嚼巴,主仆两人同一个表情,像是吃饱喝足的猫儿一般。

  “主子若是喜欢,奴才让小厨房时常做这道菜。”

  二人吃的差不多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姜姒用的不多,便想着先沐浴更衣,正要吩咐兰枝去准备,便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她动作一顿,让兰枝将人叫进来。

  下人行了礼道:“王妃,府外有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晕倒在府门前,他晕倒之前嘴中一直念着您,奴才不敢耽搁,派了一人在府门守着他,立即来向您回禀。”

  受伤的男子?她交好的大多都是京中贵女,何曾与哪家的男子交好?

  姜姒定了定心神,与兰枝对视了一眼,起身道:“我去瞧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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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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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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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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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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