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眼底掠过一丝惊骇,随之而来的便是恍然。
若是当真有这样一种药,那昨夜嘉正皇帝略显诡异的行为便有所解释了!
沈澜暗暗压下心惊,自以为不动声色地道:“这既是苗疆秘药,又如何能流入我澧朝京都?”
“又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给父皇下药!”
暗三看着桌案上的药瓶,轻轻一笑,“这个问题,澜王心中不是早就有了答案了吗?”
他不再多说什么,只微微退后几步,笑着道:“这药瓶中的剂量不多,却足以掌控一名不足十岁的稚儿,王爷若是不信我所言,自可以试上一试。”
语罢,他重新套上斗篷,合掌作揖,“这便不打扰王爷了。”
沈澜并未阻拦,只看着他离开,目光才缓缓落在桌案上放置的瓷瓶上。
傀儡药……
若此事是真,几乎不用想,也能猜到这药是何人所下。
昨夜皇宫内的一切是由谁人主导,昨夜之事得利之人又是谁,如此种种,都指向一人。
昭王沈昭。
——
暗三自澜王府离开,并未往春园去,而是一路骑马出了城,随即踏上一条偏僻的小路,左拐八弯后,来到一处略显熟悉的地方。
京都城外的乱葬岗。
此时天色将亮未亮,还夹着几分暗色。
因此乱葬岗瞧着阴森恐怖不减,有活人来此,在乱葬岗翻找食物的乌鸦、鬣狗受惊远离,只留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待乱葬岗安静下来,暗三才翻身下马,踩着乱葬岗内羊肠小道,目光四处张望。
在扫到某一处时,他一顿,才抬步往那处走去。
没走几步,他便停了下来。
只见他脚下似乎卧躺着一具尸体,身上所穿衣物宽松肥大,是皇宫内太监所穿。
暗三拧眉,犹豫了许久,才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丹药,掰过脚下“尸体”的头,将红色丹药喂进他嘴里。
做完这一切,他又掩鼻离那“尸体”几寸远,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着眉等着。
不过过了多久,乱葬岗枯枝树梢上停留的乌鸦叫声越来越聒噪时,躺在地上那具“尸体”突然动了。xǐυmь.℃òm
“赫——”那人睁开眼,正与一个空洞洞的骷髅头对上,惊的顿时原地跃起,撅嘴呸了好几声。
他胡乱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撩开遮住视线的凌乱发丝,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此人正是昔日在裴临寂身边的巫医,莫凌。
莫凌总算看见暗三了,见他离自个这样远,当下明白过来。
气的哇哇乱叫,“暗三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小爷成这副模样都是为了谁,你给小爷喂下假死药的解药还给小爷丢在这乱葬岗,也不知道恭恭敬敬的将小爷送回去!”
“你安的什么心呐!”
暗三被吵得眉头紧缩,当着莫凌的面捂住两只耳朵,冷冰冰地道:
“别磨蹭了,主上还等着你我回去复命。”
莫凌双眼一瞪,也不管屁股底下是什么了,耍赖一般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囔囔道:“暗三你没有心!”
“小爷可是刚刚九死一生从那吃人的皇宫里被人抬了出来,还被人喂了毒药你知不知道!”
暗三用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寻常毒药对你能有用?”
莫凌一哽,辩道:“那些寻常毒药自然是伤不了小爷分毫,但、但小爷可是在这脏兮兮的地方躺了大半夜!险些就被乌鸦和鬣狗给啃干净了!”
暗三翻了白眼,“就你身上那股味道,老鼠都不敢靠近。”
这下,莫凌脸和脖子都气红了。
“你放屁——”此字一出,他又自个把嘴捂了,磕绊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它有点味道怎么了?这可是能让那些吃人肉的乌鸦和鬣狗不敢靠近小爷的东西,否则小爷在这躺一晚上,不等你来救小爷,小爷已经死了!”
暗三看着他,逐渐失去耐心,冷声道:“你还走不走?你要是想继续躺在这乱葬岗里头我也没意见。”
话音落下,他扭头就走。
莫凌一瞧他来真的,吓的一骨碌从骷髅上爬起来,脚步不稳的追上去,双手死死扒拉住暗三的胳膊。
“暗三,假死药的药效还没过,小爷我这会儿全身无力,走不动啊……”
暗三直挺的身子被莫凌拽的歪斜到一边,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莫凌咧嘴嘿嘿一笑,扒拉着他不肯松手,把眼睛一闭,死乞白赖的赖着他。
“好三儿,让小爷靠一靠。”
“你再喊一个试试?”暗三冷的掉渣的声音响起来。
莫凌道:“好兄弟!”
暗三冷冷斜睨着他,须臾后,还是任由这拖油瓶靠在自个身上了。
……
一个时辰后,莫凌回春园后沐浴更衣一番才敢去书房向裴临寂复命。
他以为暗三丢下他早就去了,没成想一出房门,便见暗三靠在廊下假寐。
莫凌脸上闪过惊讶,凑过去道:“暗三,你这是再等我啊?”
暗三睁开眼,见他穿着整齐了,身上也没有那股子难闻的味道,转身就走。
“不是。”
“我只是路过这儿。”
莫凌跟上去,笑的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你说谎,你这分明是在等小爷。”
暗三不耐烦了,“你闭嘴。”
“那可不行。”莫凌道,“小爷昨儿个当了一回死人,这感觉可太难受了,这会儿多说说话才觉得自个还活着。”
许是因为这话,又或是因为暗三懒的再说他,一直到书房门口,暗三才出声制止莫凌继续聒噪。
他转而望向书房,恭声道:“主上,暗三前来复命。”
下一刻,书房内传来一道清冽的嗓音,“进来吧。”
一踏进书房,莫凌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劲儿,与暗三一同,恭敬的对着书案后的男子行礼。
裴临寂放下手中的毛笔,冷沉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不急不缓地问:“事情都半妥了?”
暗三与莫凌对视一眼,二人齐声道:“是。”
裴临寂轻轻额首,“折腾了一夜,你们先去歇着吧。”
他看了眼莫凌,眼神难得缓和了些,“此事莫凌功不可没,此事事了,你多歇上几日。”
一听这话,原本还苦着脸的莫凌登时满脸的笑容,“多谢主上!”
暗三看了他一眼,才与莫凌一同退下。
二人离开,裴临寂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从此处遥望着皇宫的方向。
许贵妃与沈昭以为他们是设局之人,殊不知,他们早已入了他的局。
除夕当夜,嘉正皇帝在媚贵人殿内昏迷,许贵妃故意将其控制在养心殿。
太医院院正无人,副院正早已是许贵妃的人,皇帝是何病状皆掌握在许贵妃手中。
裴临寂送莫凌进宫,不单单是为了调查嘉正皇帝昏迷一事。
莫凌入宫不到一日,便查清了老皇帝早已被下了慢性毒药。
此毒亦是来自苗疆。
中药者身子不仅不会虚弱,反而会有回光返照之势,这也令嘉正皇帝觉得他还宝刀未老,越发沉浸女色。
只是嘉正皇帝不知道,他是在燃烧他的寿元。
除夕当夜嘉正皇帝之所以会在与媚贵人行鱼水之欢时昏迷,是因着他本就在除夕这日操劳一日,又守岁到半夜,本就虚空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折腾。
谁知嘉正皇帝又色/欲上头,与年轻美貌的媚贵人做起那事来。
如此,怎会不昏迷?
在莫凌查到嘉正皇帝中了苗疆/独有的慢性毒之后,裴临寂便设下了一个局。
许贵妃和昭王已经对嘉正皇帝出手,既如此,他便再帮他们一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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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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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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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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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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