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寂拿过干帕子,替她细细擦干了手,沉声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姜姒是偷偷溜出来的,兰枝在府内替她把着风,于是便将张秋芸的事抛在脑后,应声道:“你让从苑送我就行了。”

  不过裴临寂却不答应,去一旁取了他的披风披在姜姒身上,“夜里更冷,再披一件。”

  姜姒哭笑不得,最后是披着两件披风回了王府。

  她是从后门瞧瞧走进来的,轻声轻语的同裴临寂告了别,与兰枝快步回了梨花小筑。

  裴临寂在门外站定片刻,从苑从阴影处走出来,低声道:“主上,接下来怎么做?”

  裴临寂抬了抬眸。

  天上的明月这会儿被乌云遮掩住,隐约露出几分风雨欲来的征兆。

  “那碗鸡汤中加的是什么料?”裴临寂眸光也跟着一暗。

  从苑眉眼间露出几分嫌恶,“是极乐散。”

  眼底的寒光乍现,裴临寂冷笑一声,眼眸中翻涌着暗色。

  极乐散是苗疆的玩意儿,对女子无用,但若是男子中了药,当下会理智全失,被下药所碰的第一个女子便是极乐散的解药,但这药性不是一次两次可解,长达三年之久。

  若他当真用了那鸡汤,被陈秋芸得了逞,势必要纳了张秋芸……

  裴临寂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也明白了沈昭的龌蹉心思,脸色顷刻间阴沉下来。Χiυmъ.cοΜ

  从苑只觉得周遭温度陡然降低了,抬眼看去,便见主上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氤氲着可怖的戾气。

  从苑心中直突突,主上这副神色,不知是谁又要倒霉了。

  ……

  翌日,昭王府。

  昨夜下半夜又落了下雪,墙头已经积累了两指厚的积雪,雪粒子夹杂在风中飘落下来,外头也越来越冷。

  书房内,沈昭用过早膳便立在书案前执笔写着什么,他勾着唇角,心情颇好。

  他似乎半点也不觉得冷,甚至将桌案的窗户打开。

  昭王府的幕僚江宁德入内,躬身对着沈昭行礼,“殿下。”

  沈昭抬眸,和颜悦色地道:“事情可办妥了?”

  江宁德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半个江湖人士,身后不错,此前出现在梅兰老太太身边的黑袍人便是他。

  江宁德道:“回王爷,事情俱已办妥,那老太太是个见钱眼开的,只要有银子,她什么事都能干。”

  话音落罢,江宁德声音顿了顿,“王爷为何要救这样一群人?她们不过是从陇西来的几个乡下人,于殿下有何用处?”

  沈昭蘸了墨,在宣纸上誊抄着什么,“这几个是乡下人,但也同样是容家外戚,而镇南王府与容家往来密切。”

  “镇南王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但容家不一样,若利用的好,这些人便是镇南王府的软肋。”

  江宁德顿悟道:“王爷是想利用这些人来对付镇南王府?”

  沈昭头也未抬,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本王从没想着对付镇南王府,只是镇南王不识相,本王屡次给他好脸,他却次次令本王难堪。”

  “若不叫他知道得罪本王是何下场,本王也不必去争那个位置。”

  沈昭停下笔,抬眸道:“你只需知道,本王做这一切不是与镇南王府为敌,而是威逼利诱镇南王成为本王的人。”

  “所以,别真的伤到镇南王府中人,尤其是……云平县主。”

  江宁德眼眸微闪,垂头应声。

  他想起什么,敛声道:“王爷,春园那边传来消息,晋王未曾去过张秋芸等人的院子,张秋芸也一直未与晋王成事。”

  沈昭面上露出几丝困惑,“晋王分明是个好色之人,为何对着这么几个美人无动于衷?”

  如今京都城人人皆知晋王好色。

  “许是因为近来看上了云平县主,一时看不上旁的女子。”

  沈昭轻轻拧眉,沉思下来。

  他之所以会送张秋芸等人入府,并非是让她们去做眼线的。

  他送过去的人,晋王必定会防着,她们极小的可能能靠近晋王书房,探到什么重要的事。

  沈昭目的也不在此。

  而是在——姜姒。

  镇南王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姜姒自然也容不下自个的夫君在娶她之前便纳了旁人。

  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一点,他才舍得将极乐散给了张秋芸。

  极乐散是苗疆禁药,如今知道此药的人都没有几个。

  若晋王中药之后与张秋芸成了事,日后便会迷恋上张秋芸的身子,姜姒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便是忍得了一时,也不会一直忍着。

  若是顺利,此举能是毁了晋王与姜姒的婚事。

  便是毁不了,也要让姜姒如鲠在喉。

  沈昭微微勾唇,唇边溢出一丝浅笑。

  无论结果如何,届时他再不计前嫌出现在姜姒身边,女子都是好骗好哄之人,沈昭笃定,多番打击之下,姜姒也不会是那个意外。

  只是他算漏了一点,姜姒重生了一回,心性早已不似以前那般脆弱。

  ……

  在年三十前,裴临寂与镇南王商量了吉日,将纳采等一众礼数都做足了。

  裴临寂捉来的那两只白狐,也被他送给了姜姒,其中一只已经与姜姒是老熟人,一见她便黏糊上前,另一只狐狸则是一派高贵冷艳的模样,看的容氏忍俊不禁。

  她摸着姜姒怀中的白狐,刻意把白狐身子一翻,笑道:“阿姒怀中这只亲近人的是母狐狸,地上这只会不会是公狐狸?”

  姜姒目光灼灼,“娘,不如你去抱来瞧瞧?”

  地上那只白狐顿时逃了几丈远,仿佛听得懂姜姒的话一般。

  容氏笑道:“都说白狐通灵性,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只是狐狸常见,但大多都是杂毛狐狸,像这般纯白的狐狸极罕见,裴临寂这么短的时间能寻来两只,他倒是真有心了。”

  言语中,满是对裴临寂的赞赏。

  姜姒抿着唇,笑着提议,“春园只要裴临寂一个人,娘,不如明日请他来府上一起吃年夜饭?”

  容氏抬眸看她,“自然可以,如今你们都已经定亲了,光明正大的请他来府上,旁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姜正是如此想的,她道:“或许皇帝还会因此觉得咱们顾全大局,嘉奖于我们呢。”

  毕竟如今外人皆知晋王不是良人,但镇南王之女云平县主却愿意为了两国交好牺牲自个。

  那些世家夫人、贵女在暗中说闲话,但寻常的百姓却都是称赞姜姒心怀大义,丝毫不逊色于其父镇南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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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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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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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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