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屏风,姜姒抬眸看去。

  可惜隔着屏风,她只能隐约看见青年的身形,高大挺拔,气势十足。

  而坐在屏风前的镇南王,正襟危坐打量着向他走来的青年。

  这位晋王今日并未穿苗疆的服饰,反而像是入乡随俗,穿了一身澧朝的服饰。极其简单的黑色交襟长袍将他身姿衬的越发高大清冷,而他脸上那张银制的面具,亦如冬日里的冰雪一般冰冷。

  镇南王轻咳了一声,没有起身相迎的准备。

  姿态十分随意,“今儿这是吹了什么风,苗疆的晋王殿下竟也有空来本王府上?”

  他语气十分不客气。

  镇南王就是想故意惹恼这位晋王,早些将人赶出去。

  他难得休沐,只想同妻女好好说说话。

  这般宝贵的时间,哪能被外人打扰了。

  却不想晋王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不悦,礼数周全的朝他作揖,“晚辈冒昧前来,想来是打扰了王爷的雅兴,还请王爷见谅。”

  说话时,裴临寂不着痕迹地往屏风后一扫。

  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可他却也看得见屏风后面那道曼妙的身影。

  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姒。

  镇南王没想到他都这般直接给人难堪了,这青年却跟没长眼睛看不见一般。

  疑惑的同时心中也多添了一丝欣赏。琇書蛧

  语气好了些,“坐吧。”

  裴临寂笑着“嗯”了一声。

  镇南王道:“不知晋王今日前来有何事,本王是澧朝的镇南王,跟你们苗疆人可是打了几十年的仗。”

  边说,边斜睨着青年。

  话中暗含的意思很明显。

  他可是镇南王,按理来说跟苗疆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晋王堂堂苗疆的未来王储,竟还放低了姿态亲自来王府拜访。

  镇南王怀疑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何况他听说,这几日晋王接连去了不少官员府上拜访,老皇帝知道此事后,又连夜吩咐这些官员入宫谈话。

  足可见,这晋王定是不安好心!

  青年面上戴着面具,看不出是何神情,但他的语气分明带着笑意。

  “与王爷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旁人,本王倒是十分仰慕王爷在战场上的威武之姿,恨不能亲眼见见。”

  “何况本王十几年来都是在外流浪,一年前才被寻回,苗疆皇室于本王来说只是身上流着同样血缘的陌生人罢了。”

  镇南王一噎。

  这晋王在说什么?!

  这等话是可以和别国镇南王所说的吗?

  镇南王一度怀疑这晋王脑子或许被门撞了,默了片刻后,轻咳了两声道:“晋王今日来府上究竟有何事?”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说完赶紧滚!

  看出镇南王并不待见他,裴临寂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只可惜这丝情绪被面具遮掩了。

  在镇南王看来,他只是沉默半晌,而后出声问:

  “本王听说王爷有一个女儿至今未嫁……”

  镇南王“蹭”的一下站起身,顿时如临大敌。

  “你想做什么?!”

  屏风后的姜姒也是一头雾水。

  裴临寂到底想干什么?

  直接向镇南王求娶她?!

  却不想裴临寂突然抬头,隔着屏风看向姜姒的方向。

  姜姒也看着他。

  二人隔着一道屏风遥遥相对。

  姜姒心中一跳。

  下一秒便见青年抬手,在镇南王震惊恼怒的眼神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暖房中的下人都已退下,离暖房极远,如今暖房内只剩下镇南王、姜姒、容氏几人。

  随着青年脸上的面具被揭开,那张熟悉却又透着陌生的脸显露在镇南王面前。

  看清青年的脸,镇南王瞳孔猛地一缩,垂着身侧的手紧成了拳头。

  “你……”

  隔着屏风,容氏看不清楚。只听见镇南王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十分怪异。

  镇南王语气中难掩骇然,“裴临寂,你、你不是早就……”

  说到此,镇南王想起什么大惊,下意识的挡住了裴临寂。

  而屏风后的容氏听见“裴临寂”三子,手脚比脑子更快,已经先一步踏了出来。

  失声道:“裴临寂?!”

  “你是裴临寂?!”

  她实在太震惊了。

  夫妻二人皆是如遭雷劈的神情,巨大的惊愕过后齐齐看向屏风后的姜姒。

  姜姒缓缓从屏风后走出。

  没有夫妻二人预料之中的欣喜、激动,少女脸上一片平静,似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夫妻二人也陡然冷静了下来。

  容氏走到姜姒身前,将女儿拦在身后。

  镇南王盯着裴临寂那张脸,沉声问:“你没死?”

  “还成了苗疆的晋王?”

  裴临寂轻轻点头。

  “王爷王妃恕罪,晚辈不是刻意蒙骗您,在离开去年元宵灯会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苗疆人。”

  一个苗疆皇子蛰伏在京都为马奴的可能性有多大?

  镇南王心知这个可能性为零。

  可这一瞬间,心中还是生出了万般思绪。

  裴临寂若是苗疆皇子,镇南王府便算是养虎为患。

  且他一直觉得此子不俗,能屈能伸,心思深沉,当初怜他待阿姒一片赤诚,才会真心相对。

  可如今……他成了苗疆皇子。

  日后若是苗疆与澧朝再度起了争端,后患无穷啊。

  容氏却不似镇南王想的这般多。

  她护着姜姒的身体有些发颤,“裴临寂,你既然没有死,为何不给阿姒递消息,你可知道,阿姒因你的死讯难过了多久?”

  什么家国仇恨,容氏不关心这些。

  她只在意她的女儿。

  所有人都以为姜姒瞒得很好,都以为她想开了,可容氏知道,每每入夜,她的心肝宝贝是如何蜷缩在角落无声的哭。

  白日里却偏生还要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做出一副坚强的表象瞒骗所有人。

  或许众人皆被瞒住了,就连镇南王也以为女儿想明白了,可容氏怎么会不知道。

  人死不能复生,阿姒终究是要走过这一茬。

  容氏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看不问,当做无事发生。

  只有她自个知道,她心中也在滴血。

  容氏愤怒的眼尾发红,质问裴临寂,“你可知阿姒夜里哭过多少回,阿姒愿意嫁给无权无势的你又舍弃了多少?”

  她冷笑了一声,道:“我倒希望你是真死了。”

  姜姒拽住容氏的手,“娘,别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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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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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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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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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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