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冬日的暖阳已经爬上了窗扇,院内隐约有下人故意压低了声音的忙活声。
姜姒顿时清醒过来。
屋子里的火盆未熄,室内很是暖和,姜姒掀开被褥赤着脚下地,一路奔走到桌案前,桌案前的那根蜡烛已经被熄灭,融化的蜡油,昭示着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姜姒唇角微扬。
过了一夜,那些沉重的顾虑好似消失不见,只余下欣喜。
裴临寂没有死。
他当真没有死。
裴临寂还活着啊。
姜姒伸手打开窗,窗外的人听到动静回身。
“主子,您醒了!”
是站在窗外正拿着抹布擦拭廊下柱子的兰心。
她稚气的脸上满是蓬勃的朝气,姜姒发现,这姑娘似乎是个很坚强的人,从小受到那样多的磋磨,却依旧努力生活,善心不泯。
姜姒扬起笑脸,点头,“醒了,寻兰枝过来给我梳妆。”
自打裴临寂“死”后,兰心很少再看见主子这般笑了。
如此灿烂的笑容,兰心一时看呆了。
姜姒耐心的叫了好几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手拿着抹布,利落的去寻兰枝。
“是,主子!”
——
镇南王和容氏都发现女儿不一样了。
但要仔细说说,她哪里不一样了,夫妻二人都没法说。
容氏望着今日的好天,笑道:“约莫是今日出太阳了,阿姒也跟着心情好了。”
镇南王想来也觉得是这般,他囫囵吃了早膳,大刀阔斧的离开王府。他保家卫国的想法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休沐,也要去军营转一圈才放心。
徐琮于他是兄弟,但在京都城多的是人,几乎是徐琮被下狱的第二日,顶替徐琮的人便到军营报到了。
待镇南王离开,容氏看着坐在对面一直笑容不减的女儿,笑问道:“昨日你外祖母递了信过来,说今日有一些旁氏的亲戚会去容家做客,你外祖母叫咱们一道去热闹一番。”
容恒在朝为官,容元白也按捺不住在京都开了铺子,于是这一年容家众人皆留在京都,算是暂时在京都定居。
两家往来密切,姜姒与容家的几个表妹也熟识起来,同容恒的未婚妻子孟瑶更是关系亲近。
“好啊。我也好些日子没见阿瑶和几个表妹了。”她一口应下。
她暂时没有提起裴临寂的事。
于是母女二人便收拾了一番往容家去了,容家一镇南王府所隔不远,不到一刻钟,王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容府。
姜姒只听得马车外一阵喧闹声,拨开车帘子一瞧,容府外停着好几辆马车,正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容氏也瞧见了,笑道:“咱们自个下去吧,你外祖母和舅母今日定是忙着招呼其他客人,顾不上咱们。”
自然不是,容老太太对容氏和姜姒都十分疼爱,每每她们来容府,都是撇下了其他要事亲自来迎。
容氏嫁的好,镇南王这个女婿又十分孝顺,对容家十分照拂。容家虽是河洛首富,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京都城的富商更是如过江之鲤一般多,若背后没有仪仗,哪会如此轻易的将铺子开起来。
容家人感念这份恩情,对容氏和姜姒便越发的好。
姜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挽住容氏的胳膊,轻声道:“今日咱们少给外祖母和舅母添麻烦。”
反正容家她们已经熟门熟路,早就不将自个当成客人了。
容氏也是这个意思,母女二人笑着对视一眼,未曾出声,静悄悄地下了马车。
容老太太和陈氏站在门口迎客,来的客人是容老他太太的庶妹一家,足足有二十几人,因此才坐了四五辆马车。
容老太太并未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方才看见心中也惊了一跳。
陈氏面上露出担忧,低声在容老太太耳边道:“母亲,梅兰姨母先前来信时并未说明会来这么多人……咱们家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
容元白置办的这栋宅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平日来上四五个客人自是可以住下,但一来便是二十几人,便住不下了。Χiυmъ.cοΜ
总不能叫这些人挤在一间客房里头吧。
容老太太也蹙了蹙眉,想到什么,很快舒展来,笑道:“不碍事,家里住不下便去客栈订几间上房,京都城的客栈虽不必自家,但也干净,不会委屈了梅兰一家。”
二人正说完,便见第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位身材丰腴的姑娘,相貌生的清秀。
她在地上站定后,对着马车内伸出手,道:“祖母,我扶您下马车。”
容老太太和二儿媳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想,这孩子定然是个孝顺的。
二人脸上的笑意都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容家除了出了小容氏那个心思恶毒,余下的都是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实在人,容老太太一生行善,自然也希望家中小辈往来的都是品行好的。
很快,马车内便走下来一个头花银白的老太太,正是容老太太的庶妹,容梅兰。
容梅兰扶着孙女的手走下马车,垂眸扫了眼站在府门前的嫡姐容老太太和陈氏,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手脚利落的走下来,便满脸笑的伸着手走向容老太太,“老姐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容梅兰虽是容老太太的庶妹,但在闺中时二人关系还算亲近,自嫁人后姐妹二人也是几十年未见。
容梅兰熟悉的语气,让容老太太顿时想起了往昔。
亲近的伸手握住容梅兰伸过来的手,有些激动地道:“可不是,自你嫁去陇西,咱们姐妹二人已经三十九年未见……”
梅兰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思念之色,语气真挚,“陇西距河洛千里之远,才阻隔了你我姐妹二人相见,我心中一直记挂着姐姐,想着在老死前,一定要再见姐姐一面。”
容老太太忙道:“呸呸呸,这般喜庆的日子,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既然来了,便在我府上多住些日子。”
梅兰老太太满是笑意的应好。
姐妹二人叙旧时,门口那四五辆马车上的人也都下了马车,一眼望去,尽数乌泱泱的人头。
正如此,容老太太一时没有注意到,后头来的容氏和姜姒二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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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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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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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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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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