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厨房的路上,裴临寂回想着方才纳兰樊景看他的眼神,心中疑窦丛生。

  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方才纳兰樊景语气虽十分寻常,可他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眼底不经意流露出了几分厌憎。

  他与纳兰樊景素昧平生,纳兰樊景为何会厌憎他?

  倘若是因为纳兰怜雪一事,纳兰樊景发现是他所为,那眼下必然已经发难,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侍卫,随意便能处置了。

  已经走至厨房,裴临寂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姜姒想喝些鸡丝粥,裴临寂打量厨房一圈,见有新鲜的鸡肉,便沉声道:“云平县主受了伤不能用发物,劳烦做些鸡丝粥。”

  原本态度冷淡的婢子们听闻他是姜姒派来的,神情都变得热络起来,一位腆着笑脸的婆子擦了擦油腻腻的手走过来,殷勤道:“都是奴才们的错,竟往云平县主那送了鱼鲜,竟还劳烦县主派人亲自来问。”

  裴临寂面色冷淡,淡淡地看着婆子。

  婆子讨好的笑僵了下,讪讪道:“奴才这就去煮鸡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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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冬猎在午宴后宣告结束,宴上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皇山别院,兰枝将此事说与姜姒听。

  姜姒靠在引枕上,刚喝完了药嘴中含着蜜饯,含糊道:“竟是燕世子得了夜猎头名?”

  姜姒隐约记得,燕鸣似乎只是个有些三脚猫功夫的贵公子,骑射并不出众,为何这次会压纳兰樊景一头得了头名?

  姜姒直觉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为何。

  “说起来。”姜姒望向窗外,“前头皇帝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别院了吧?”

  “正是。”兰枝应声,“未时三刻出发的,如今别院内应当只剩下一些女眷。”

  “主子,王爷让您留在别院休养一日再回去,免得路上马车颠簸剐蹭着伤口。”兰枝笑着说道。

  “王爷当真是心疼您。”

  姜姒无奈地看了眼手臂,微微动了下,“只是些小伤不碍事,爹爹太紧张了。”

  “王爷也是担心您。”兰枝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道,“奴才方才听说长公主府上的那位动了胎气,也暂时留在别院,长公主还特意求了皇上将太医院院子留了下来。”

  兰枝口中的“那位”指的自然是徐容婉,姜姒蹙了蹙眉,问道:“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动了胎气?”

  “奴才也纳闷呢,徐容婉不过是坐在席间看热闹,怎么就动了胎气。”

  姜姒垂了垂眼眸,眼底浮现一抹深思,“去将苏护寻来。”

  她派苏护盯着徐容婉的一举一动,想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兰枝应了声,往屋外走去。

  她走到廊下,便见裴临寂一身黑衣笔直地站在窗户前,像一座雕像一般守着主子。

  兰枝往屋内看了眼,昨夜裴临寂在门外守了一夜,主子知晓后便命他去休息,不想裴临寂还守在这里。

  兰枝心中忍不住感叹,裴侍卫的身份虽然比不上旁的贵公子,可他待主子一片赤诚,这份心意实属不易。

  兰枝并未出声打搅,默默地转身出了院子。

  她方才离开,回廊转角处便走来一道白色身影,正是三皇子沈昭。

  他本该随皇帝一同回宫,但离开前许贵妃嘱咐他一定要去看望姜姒一回,寻机让他留了下来。

  沈昭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女,一人手中捧着雪白的狐狸皮,另一人手中则是名贵的药材。

  沈昭今日穿了身雪白的衣袍,头戴玉冠,更显得温润如玉。

  他跨进院内,裴临寂听到脚步声抬眸,看见来人时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走到房门前拦住,嗓音冷冽,“见过三殿下。”

  “三殿下来此有何事?”裴临寂目光在他身后的两名婢女手上扫过。

  沈昭脸上的微笑叫人找不出错漏,“本殿听闻云平受伤,心急如焚,先前一直寻不着机会来看望她。”

  “这会儿有空便想着来看看。”

  他语气亲昵,仿佛与姜姒关系亲密。裴临寂面色更冷了一分,语气硬邦邦的,“三殿下来的不巧,主子方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沈昭诧异的扬眉,“睡下了?”

  他往屋内看了眼,似是想透过房门看清屋内的景象,垂眸沉思片刻后,笑道:“左右本殿接下来也没什么要事,便在此稍等片刻,等云平郡主睡醒。”

  裴临寂目光一暗。

  当初他在大街上救了沈昭一回,沈昭也因此帮了他一回。姜姒不喜他与沈昭过多接触,裴临寂便打消了接近沈昭的念头。

  可如今,沈昭似乎将主意打到了姜姒神上……

  屋内,姜姒将裴临寂和沈昭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忍不住扶额,头疼起来。

  这位三皇子到底是谁心思?难道当真看上她了?姜姒不必想,都知道此刻裴临寂的脸色定是很难看。

  沈昭的心思如此明显,裴临寂心思通透必然瞧的出来,他此时会不会很生气?

  忍不住有几分好奇裴临寂的反应,姜姒思索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裴临寂,请三殿下进来吧。”

  屋外,沈昭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望向裴临寂,“看来云平县主已经醒了。”

  裴临寂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眸如同深潭一般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

  他垂了垂眸子,无言的转身将房门推开,侧身让沈昭入内,而后便杵在原地不动了。

  姜姒隔着屏风看见沈昭的身影,她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停在裴临寂身上。

  哪怕是隔着屏风,好像也感受到裴临寂身上散发的醋意了。

  姜姒忍不住弯唇,一双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泛着涟漪春水,带着一股说出的娇态,若是裴临寂瞧见,怕是又忍不住方寸大乱。

  她压下笑意,淡淡道:“臣女有伤在身不便起身给三殿下请安,还望三殿下恕罪。”

  沈昭摆手笑道:“不必行这些虚礼,是本殿太过唐突了。”

  你倒是知道自己此举唐突,姜姒心中腹诽一句,隔着屏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凉意。

  沈昭自是没有看见,他看着屏风后那道曼妙的人影,心尖一热,道:“昨日听闻云平受伤我心中十分担忧,只是被琐事牵绊住无法来探望。”

  “素来听闻三殿下体恤百姓,多谢三殿下挂心民女。”姜姒声音淡淡,并未因沈昭的话表现出任何喜色。

  沈昭目光中多了丝什么,余光瞥了眼杵在一旁十分碍事的裴临寂,“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县主说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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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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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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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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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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