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让跪,奴才不跪。”裴临寂看向姜姒的眼神灼热,“但奴才必须要来谢恩。”

  姜姒随了容氏,性子软,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强撑起的硬气。

  眼下见裴临寂这副固执的模样,又碍于他以后的身份,骂不敢骂,更不敢罚。

  姜姒不高兴的把茶杯放下,同苏护道:“你去把吕太医请到此处来吧。”

  裴临寂受了那么重的伤,她都恨不得把人按在床上不让他起身。

  可这位受伤的当事人倒好,似乎丁点没有觉得自己伤重,不卧床养伤便罢了,还随意走动!

  姜姒心里憋着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兰枝,把裴临寂扶到软榻上去。”

  裴临寂倏地抬眸,视线扫过窗前的软榻,脑中仿佛浮现主子平日坐在榻上吹风的模样。

  他蓦地握紧拳头,声音低哑的拒绝,“奴才身份卑贱,怎能坐主子的软榻。”

  他走到一侧的黄花梨木椅旁站定,“奴才可否坐在此处?”

  他都站在那儿了,姜姒哪能说不好。

  吩咐兰枝给他倒了杯茶,等了片刻吕太医就背着医箱过来了。

  “吕太医,他的伤势如何?”姜姒心急的问。

  吕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汗,道:“身上的咬伤倒是没有大碍,只不过他的膝伤严重,有一条腿甚至还伤到了经脉,再加上这位……”

  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不遵医嘱的人,吕太医不悦的看着裴临寂,“老夫先前给他上药时便嘱咐了,十日内最好不要下床走动,谁知这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唉!”

  “你!”姜姒气不打一出来,再软和的性子也忍不住急了,语气强硬道,“苏护,你找个侍卫帮我盯着他,十五日内不准他迈出房门一步!”

  裴临寂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没有说什么。

  姜姒站起身,朝着裴临寂走近,“裴临寂,我现在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十五日内不准外出,听明白了吗?”

  她一靠近,裴临寂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鼻翼轻轻阖动一下,声音低沉:“奴才明白了。”

  说罢抬眸看着主子的脸,在主子眼中看见他的身影。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

  十五日……

  若是这十五日他安分的养伤,是不是就见不到主子了?

  见他老实应下了,姜姒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自想着不仅要多派几个人盯着他,还得专门派一个丫鬟过去伺候他。

  姜姒朝兰枝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兰枝应声,往外走去。

  姜姒转身,复又看向太医,“吕太医,可还有些什么要注意的?”

  吕太医道:“外敷的药膏和内养的方子老夫都已经开好交给这位公子了。”

  “吕太医费心了。”姜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还请太医去书房稍作休息可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请教。”

  吕太医很好说话的点头,“自然可以。”

  姜姒让另一个丫鬟桑落带着吕太医去书房,这会儿厅内就只剩下她和裴临寂了。

  屋子里突地安静下来,姜姒目光落在裴临寂的腿上。

  许是他的膝盖包扎起来了,看起来比平时鼓胀了几分。

  裴临寂低垂着眸子坐在椅子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姜姒想起刚刚裴临寂从外走进来时,那沉稳的步伐完全看不出他膝盖有伤。

  这人到底是什么做的?竟这般忍得住痛?

  她就是手上破了一层油皮都会忍不住掉眼泪,唯一一次坚强些没有哭,便只有上辈子被饿狼撕咬濒死那会儿。

  她站着,裴临寂坐着,一低头便能瞧见裴临寂的头顶。

  她盯着看了两秒,瞧见他头发上有一个发旋。姜姒记得以前听老人家提起过,长着发旋的人性子格外执拗,原先她还不信,现在倒是深信不疑。

  姜姒思绪发散到天南地北去了,坐着裴临寂轻轻动了下腿,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姜姒对气味十分敏感,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垂下头,“伤口还在流血?”

  裴临寂黝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炙热,低哑的嗯了一声。

  姜姒下意识地喊:“吕太医!”

  回头时才猛然想起她刚刚叫人带着吕太医去书房休息了。

  吕太医年纪大了,这般热的天气来回折腾一个老人家姜姒于心不忍。

  沉默了两秒,说道:“你把裤腿卷上来,我瞧瞧你的伤口。”

  裴临寂眼眸中的炙热更盛,他弯下腰,双手捏着裤腿就要提起来,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动作一僵。

  姜姒察觉到他身子一僵,忙问:“怎么了?”

  裴临寂弯着腰,双手松开裤腿,声音沉闷低哑,“主子金尊玉贵,奴才这等卑贱之人的身体会污了主子的眼。”

  姜姒还以为他是伤口疼,没成想他在意的是这个。

  先不说裴临寂日后会是顶顶尊贵的摄政王,就算他不是,他这身伤又因自己而起,姜姒也断不会嫌弃。

  “无事,我不在意这些。”她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你将裤腿卷起来给我瞧一眼,若实在太严重我便请吕太医再过来给你看看。”

  话落,等了好半天,裴临寂还是一动不动。

  姜姒忍不住威胁道:“你要是自己不动手那便我亲自动手了。”

  “奴才自己来。”话才说完,裴临寂就伸手卷起裤腿,慢慢露出他受伤的腿。

  姜姒其实先前并没有清楚的看过裴临寂伤势到底如何。

  这一眼,直接让她愣住了。

  裴临寂自脚踝处开始,竟没有一块好皮。药膏是淡绿色的,几乎布满了他的小腿!

  姜姒不敢想象他未上药之前是何等模样。

  她心里顿时像有把钝刀子在撕扯一样,痛的她一时恍惚起来。m.xiumb.com

  一直待裴临寂将裤腿卷至膝盖处,露出白色的纱布,白纱中央一团腥红的血迹晕开,空中的血腥味更浓,姜姒才忽地回过神来。

  她心里难受的紧。

  先前迫切的想要治好裴临寂的腿,是试探验证能否改变上辈子的命运居多。

  但此刻,她却是真心的想要给裴临寂治伤。

  姜姒声音有些哽咽,鬼使神差的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裹着他膝盖的白纱。

  “肯定很疼吧?”

  裴临寂身子顿时绷紧了。

  哪怕隔着层层白纱,他好似都感觉到主子柔软的指腹在他身上抚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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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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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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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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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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