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霆风不知为何,却不由地相信他。
通过刚才的一番了解,他觉得,裴矩不是那种事不三思,便随意开口的人。
杨霆风站起身来,手一指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说。”
裴矩也不客气,放下玉蜻蜓,一屁股坐下,“这事倒是不急,大人可以先安排在下一个军职,好让裴某有点事做。”
杨霆风起身给他倒了杯茶,笑道,“既然老帅让你来我营中当书办,那便按他老人家的意思来。”
裴矩哈咧嘴,吹了吹热气,笑道:“书办?为何不是营务总办?”
杨霆风奇道:“总办?裴兄,按朝廷规制,蹶张营可无权设立总办的编制,除非......”
“除非蹶张营从一营扩编为一校。”裴矩笑道,“那在下,再提前告知大人,一个好消息,朝廷终于下旨啦,老帅扩军五万的奏报已经得到批准,不日便要签发至紫塞各部,大军准备北征,与突厥决战漠北。这次朝廷似乎下了决心,不打得突厥二十年不敢来犯,绝不甘休。”
杨霆风眉头微皱,问道:“奇怪,朝廷这回,倒是答应的挺爽快,以往上报扩军,皆被驳回,这次,却又是为何?”
裴矩捋了捋下巴处的长须,正色道:“眼下,离夏季还有三个月,若能在三月内,来一场大胜,大败突厥。再将紫塞五万大军,调往河西走廊中段,震慑西域诸国。那朝廷今年的任务,便算完成了。下一步,即可将全部精力,用在清理河道,屯田养兵,建造战船上......”
“建造战船?”杨霆风一愣,吃惊道:“难道,朝廷要对南陈动兵?等到夏季,借汛期之势,跨过长江,进击建康?”
“还没那么快!”裴矩放下了茶碗,上前来到案台之后的《堪舆全图》后,一边指了图上长江水域处,一边解释道:“紫塞边军,常年和游牧民族作战,善于骑战与野战,无论编制上如何独立,依旧棣属北军战斗序列。可自古以来,但凡北边打南边,必须要渡过长江。而要过长江,便要打水战,而水战,靠的是战船,骑兵者,可谓是无用。”
杨霆风也起身道:“说的是,然而我北军,多习战马弓箭,对水战却是经验不足。”
要知道,水战不同于陆战,不是你光有战船与水兵就能决胜于波涛万里的。
比起陆军,水军往往更依赖实战经验。
新造战船,新募水手,没经验,即便百万之众,也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比如说,赤壁之战。
曹操二十万大军不敌孙刘五万联军,便是吃了北方士卒不习惯坐船等因素。被烧死者很多,但史料记载,大部分的曹军都是因为受不了风浪,受疾病而死。
由此可见,水战经验的积累是十分重要的。
是以,十年陆军,百年海军可不是瞎说的。
第二,便是汛期,雨季,潮流等等情况,都是水军将帅们,需要考虑的因素。
襄樊之战,关羽足足准备了十年。
除了战船水兵,汛期雨季,谍报内应等各种复杂情况,都被他算计在内,这才有日后斩庞德,诛于禁,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大胜。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水军不但要有精良的战船,一群有水战经验的水手,还得要一名万里挑一的水军统帅。
露梁海战中,无论是陈璘、邓子龙;李舜臣亦或是小西行长,岛津义弘;三方将领皆是海战专家。这拼的,就是水军统帅们战略分析、战前部署、自然地理、指挥作战等等。
可是,水军最难的环节,往往便是挑选将领。
在古代,没有专业的海军院校。大部分的水军将领,可以说,都是由陆战转过去的。
其航行经验,甚至还不如一名海盗水匪......
裴矩微微颔首,补充道:“以朝廷的国力,一年内,打造百艘战船,招募数千水兵,不是难事,但这将帅,可没那么好选......”
“说的是!”杨霆风感慨,除了紫塞边关的动向,他也乐衷打听南边的战事,毕竟,从刘裕灭亡东晋开始,中原大地,华夏神州,南北分裂已长达一百五十多年,百姓苦不堪言,天下再次一统,已是大势所趋......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得陇望蜀,这山望着那山高,忘了自己的主业。
只是,作为军人,他必须时刻了解对手更多的信息与情报。
无论是突厥,鲜卑亦或是南陈......
杨霆风虽说已调至西军,对手也从草原游牧变为了西域戎羌,但对这次虏汉之争,却也是十分关心,末了,他又急切问道:“对了,扩军五万,是募兵么?”
“自然是募兵。”裴矩道:“在下来蹶张营之前,刚从帅府得了消息,由于紫塞方圆百里内的军户不多,不过区区千家,且大多数都参加了边军,兵源不足;是以这回,朝廷特意开放了幽、蓟、云、朔等边州征兵,只要你有路子能招到。”
杨霆风不屑道:“招了又如何?都是些屯田兵,打仗哪里用得着这样的人,打架械斗倒还凑合!要杨某说,还不如用这招兵的饷银,前往西域购买些宝马,修补甲胄,打造游牧弓和百万支鈚子箭列装听用,倒更实在些。”
“不不,大人错了。”裴矩倒是挺有耐心,一件一件给杨霆风分析道:“这回朝廷征兵,可不同以往,并不仅限于各州军户征兵。”
“哦?”杨霆风心里一震,眼前一亮,问道:“不限军户,莫非……”
“正是!”裴矩不徐不疾地道:“此番朝廷征兵,凡十六以上男子,皆可报名从军。未满十六,但身过七尺者,武艺精熟者,弓马娴熟者、虓猛尚武者......均可从军。”
杨霆风沉吟道:“这就有意思了,据我所知,这也是本朝立国以来,头一回吧。”
裴矩笑道:“的确是头一遭,机会难得,大人且行且珍惜。”
“裴兄,何出此言?”杨霆风好奇。
裴矩大笑,说道,“毕竟,在下的营务总办,可全靠大人您了。”
杨霆风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二人一边谈论战事,一边品着香茗,越聊越投机。
喝了两个时辰,但听得天上雷声阵阵,便似千军万马从天空驰骋而过。
片刻工夫,绵绵细雨从空中沥沥而下,飘然而至。
杨霆风忽然想起一事,问裴矩道:“裴先生是今日,便在营内住下,还是到内城歇息几日,再行搬来?”
裴矩捻须道:“可以的话,在下想先去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看看.......打探打探情报。”ωωω.χΙυΜЬ.Cǒm
杨霆风点头道:“既如此,先生便先去最近的怀朔城吧,听说那儿的炙石烤羊,味鲜肉嫩........”
听闻有美食,裴矩自然一口同意,“既如此,有劳大人颇费了。”
杨霆风抱拳道:“无妨无妨,先生既已投笔从戎,往后便是自己人了,还请多多指教。”
裴矩也拱手回礼:“不敢不敢,裴某日后,但凡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二人客套几句后,裴矩拾起了桌上的《西域图记》,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翻了翻,便笑道:“大人竟然给在下接风洗尘。那么,裴某再送大人一件薄礼。”
“薄礼?”杨霆风听得好奇,问道:“敢问裴先生,是何礼物?”
裴矩笑道:“听说啊,在这怀朔城北面的狼山里,有那么一群族人,他们凶悍尚武,神秘莫测,常年使用弯刀与猛兽相斗,又整合出了一套技击之术,其刀法以狠、诡、毒、快为尊,奇诡无比,所向披靡。”
杨霆风道:“那狼山地势险恶,环境极其复杂恶劣,竟然有人居住?”
裴矩道:“何止有人居住,甚至,还有好几股势力。”
杨霆风瞳孔放大,道:“好几伙人?这倒是稀奇。”
裴矩微笑道:“最重要的,是这伙人之间,打了很多年仗,彼此间仇视。”
杨霆风怔了一怔,赧然道:“说了半天,裴先生,这礼却从何来?”
裴矩捻着须尾,笑道:“这,就不得不说与之对立的第二伙人了。”
杨霆风听到前段,顿时来了兴趣,不禁问道:“先生快快道来。”
裴矩沉吟道:“第二伙人,是一伙溃军,据说是‘破六韩拔陵’部众的后人,这破六韩拔陵,传说是匈奴单于的后代,六镇起义时,响应者近数十万。”
杨霆风道:“不过,在孝昌元年,北魏联合柔然剿杀六镇起义,破六韩拔陵兵败被杀,传首边塞。”
裴矩补充道:“此战过后,‘破六韩拔陵’部下的一队亲兵,死命杀出了重围,并逃入了狼山中。这些人,皆是集枪术大成者,上马能作枪骑兵,下马以擅长钩镰枪阵著称;其使用的武器,也并非是一般的长枪,而是特制的钩镰枪。其下部有侧向吐出之双倒钩,钩间内曲,而非外卷。骑马冲锋时,可用枪尖刺穿敌人身躯;下马步战时,又能用倒钩勾住敌兵马腿,反制敌军骑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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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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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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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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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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