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宇已经站起来,微笑着说,“刚才莫副县长在这里还说到你呢。”
储红说,“是吗,批评我吧?”
两人握了握手后,谷宇说,“坐吧。”
江一舟给储红端上一杯茶。
储红看着江一舟说,“谢谢!”
谷宇直接说道,“说吧,有什么事?”
储红笑了笑说,“谷县长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谷宇哈哈一笑,“莫副县长是夸你,怎么可能批评你呢。”
储红也是冰雪聪明,猜到了莫海明提到自己是什么事,“那次去东海不是没谈成,而是我们这边条件没谈拢,我来也是向您汇报这事的。”
谷宇问道,“什么条件?”
储红快言快语道,“土地价格。”
谷宇追问道,“按照什么算的?”
储红无奈的笑了一下说,“本来说的是按工业用地价格,但莫副县长不同意,说现在土地价格每年都在上涨,园区那边的地又是风水宝地,要上浮百分之二十。”
谷宇怔了一下,说,“招商政策不是早就定好的吗?”
储红接着说,“说的是呢,我们管委会同意了,结果莫副县长不同意。后来,我亲戚给我打电话,说莫副县长暗示他们…”
储红停顿了下来,目光注视着谷宇。
谷宇也明白了,莫海明是想私下讲条件。
储红继续道,“后来我亲戚带着他们一位副总来了一趟,和方副县长谈的,结果吃晚饭的时候,方副县长就出事了。”
谷宇“哦?”一声,“原来那天晚上方副县长是接待你亲戚他们啊。”
储红说,“是的,那天晚上我也在,办公室廖主任也在。”
谷宇问道,“听说,那天方副县长和莫副县长发生了争论?”
储红说,“是的,我亲戚不愿跟莫副县长谈,要求和开发区分管领导谈,方副县长就向莫副县长了解情况,方副县长对私自提高土地价格很恼火,说了莫副县长几句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谷宇很随意的说道,“班子之间有些不同意见也正常。”他对储红不了解,不想让对方感觉出自己是在打听情况。
储红抿嘴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说,“我亲戚问我还有没有可能,他也不想浪费时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给个痛快话。”
谷宇说,“政策一旦定下来,就不能轻易改变,如果他们确实有诚意,愿意来投资办厂,我们欢迎。”
储红感激道,“谢谢谷县长,我转告他们。”
谷宇看着储红问道,“你亲戚公司和哪家汽车企业合作?”
储红说,“他们除了和东海本地的两大汽车集团合作外,还和国内五家汽车厂商合作。”
谷宇严肃道,“六平县正在和东海凯特汽车集团合作,建立汽车零部件生产基地。”
储红眼睛一亮,“谷县长这是有什么想法吗?”
谷宇嘴角上扬,微微笑了笑,“我先和他们沟通一下,汽车零部件种类很多,我们也要看看哪些能做。”
储红听后有些兴奋,心想,园区开业以来,一直不死不活,所谓优惠政策也都是虚的,没有什么特色和吸引力,除了盐化工公司,至今没有像样的企业入驻。她激动的说,“需要我们跑腿,谷县长随时发话。”
谷宇点点头,沉声道,“管委会不仅仅要服务现有园区内企业,也要积极开展招商引资工作。”
储红说,“是的呢,只是现在的处境挺尴尬,和招商局的职能有冲突,配套的激励机制又不明确,干好了,未必是功劳,干不好还要落埋怨,员工们心气不高。”
谷宇沉吟一会,说,“现有制度上的不足可以弥补,但也不能等待,激励是一方面,责任更重要。”
储红低下头,脸上飘过一丝羞愧,“谷县长批评得对,我会认真反思,努力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只是,您也知道,金泽的财政捉襟见肘,每年给我们的日常经费都不够,我们还要自己想办法创收。”
谷宇看过管委会的花名册,知道中间不少是关系户进去的,出工不出力,人浮于事的情况很严重,他也想听听储红对此是什么态度,于是,严肃道,“管委会的员工已经超编,这方面你有什么考虑?”
储红搓着双手,迟疑了一会,抬起头看着谷宇,“管委会刚成立的时候,搞得风风火火,不少人就盯着,觉得这里有油水,于是呼啦啦一下子这个领导也打招呼,那个领导也安排人,我们根本就没有招人用人自主权。”
“我和方副县长汇报过好几次,方副县长在常委会和县长办公会都发过火,但也没有用。所以外面都说,管委会是县委县政府的后花园,干部亲属占了百分之七十,使得干活的人不多,你昨天一到开发区,很多领导就已经知道了。”
储红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谷宇看着储红无奈的眼神,理解她的苦衷。这种现象并不是个例,越是落后的地方越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好单位不多,大家都想进,一些领导干部动用手中的权力,安排子女、亲属可以说很普遍,而这些子女和亲戚通常都是没有什么学历,尸位素餐,做不了事的同时还严重挫伤真正干事员工的积极性。凝重道,“导致目前园区发展困难的因素很多,其中最关键的还是人的问题。”
储红幽叹道,“是的,可是想要改变阻力实在太大,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有人打招呼,县里的市里的,搅得人不得安宁。”
谷宇沉思半晌后,吩咐道,“你回去认真考虑一下,拿出一个方案,从管委会的职能定位,分析一下到底需要多少人?具体到岗位,什么职责,上岗需要什么样的条件。”
储红说,“我以前弄过一个,回去我按照谷县长的要求再认真细化一下给您送来。”
接下来的几天,谷宇基本上都在企业跑,周末都没有休息。习惯了早九晚五,一周双休的委办局领导和企业高管们虽有怨言,但也不敢言语。
调研的时候,谷宇只听只问,但不发表意见,表情始终很严肃,使得随同的委办局官员们也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
经过一个多星期简单的粉刷和布置,这天早上谷宇刚进办公室,廖松就跑了过来汇报说,宿舍可以搬了。
廖松离开后,谷宇把江一舟叫进来,吩咐道,“你和史师傅去房间仔细检查一下。”
江一舟明白自己老板的意思,金泽的形势有点乱,很多人不欢迎谷宇的到来,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暗中监视他们,点了点头便出门,叫上史忠和去了宿舍。
快十点的时候,江一舟和史忠和一起来到谷宇办公室,一进门,谷宇就注意到史忠和戴着手套,手上拿着东西,谷宇诧异的看着两人,“发现了?”
江一舟点点头,史忠和将五个微型针孔摄像头放到谷宇办公桌上。
谷宇拿起一个,在手里转着端详了一会后放下,抬头看着江一舟,“都是我宿舍发现的?”
江一舟摇摇头说,“三个在你宿舍,分别是客厅、卧室和书房,另外两个是我和史师傅卧室找到的。”
史忠和接话说,“一看就是这几天安装进去的,插线板和烟雾报警器都是新换的。”
谷宇往椅背上靠了靠,沉声道,“施工队谁安排的?”
江一舟说,“廖主任安排的,说是县政府的合作单位。”
谷宇沉默片刻,缓缓的说,“应该不是他,否则太明显了,看得出来这人胆小,做事很谨慎,不至于这么没头脑。”
江一舟赞同道,“我和史师傅也是这么认为,很可能是施工队。”
谷宇却摇摇头,“可能性也不大,这些人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去冒险。”接着问道,“装修完了以后,房间有人去打扫过,办公室谁负责的?”
江一舟说,“廖主任昨天倒是跟我说了一句,让综合科的郝科长在房子里盯着来着。”
史忠和插话说,“小区里有监控,要不要我去查查这几天出入这个楼的人员?”
谷宇摇摇头,“你去一查马上就会有人知道被我们发现了。”
江一舟说,“现在我们拆掉了他们也是一样发现了。”
谷宇果断的说,“你们去重新装上,我们来个将计就计。”
江一舟和史忠和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说,“明白了。”
两人刚转身离开,谷宇略微提高嗓音道,“车上检查过没有?”
史忠和转过身,看着谷宇说,“第一天我拿到车就彻底检查了,没发现。”
江一舟看着史忠和问道,“两把钥匙都在你手上吧?”
史忠和说,“是的。”
谷宇叮嘱道,“你们赶紧去吧,别让人发觉。”
两人一直到中午才回来,史忠和拿了一个纸盒放在谷宇桌上,然后打开,取出一个遥控器,“这是干扰器的遥控器,重要情况下可以打开进行干扰。”
江一舟补充说,“我们安装了跟踪器。”
史忠和附和道,“应该很快能查到谁在操控。”琇書蛧
谷宇叮嘱道,“即便查到了也先不要打草惊蛇。”
江一舟和史忠和同时点头说,“明白。”
下午四点,安监局局长黄友鹏准备到了谷宇办公室。
黄友鹏,五十七岁,在金泽委办局中算是老资格局长,已经任副局长局长八年多,在局长位置都做了五年。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子,身体较瘦,因为肠胃不好,体质比较弱。
谷宇看过黄友鹏的介绍,江州矿业学院毕业,老三届,上大学前工作了多年,毕业后分配在盐湖市一家国有煤矿做技术。因夫妻分居两地,回到金泽,进入县劳动人事局,后机构改革,矿山安全独立,成立安监局,提拔当副局长。
尽管资格老年龄大,但黄友鹏进了谷宇办公室,显得很谦恭,半个屁股坐在谷宇对面的椅子上,两眼炯炯有神的直视着谷宇,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微笑。
江一舟给他端上一杯茶后,黄友鹏侧过头客气的对江一舟说了声“谢谢。”
面对这位技术出身的安监局长,谷宇也很客气,闲聊了几分钟后才转入正题。
谷宇说,“一直想找你聊聊,但最近在下面跑,了解情况,回来后首先就找你了。”
黄友鹏讪讪的笑了笑,说,“我知道谷县长刚来事情比较多,一直跑企业,所以也没敢打扰。”
谷宇说,“我转了一圈,感觉不少企业的安全生产隐患很多啊。”
黄友鹏双手十指紧扣,胳膊枕在谷宇办公桌上,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说道,“我工作没做好,请谷县长批评。”
谷宇神情严肃的说,“叫你来不是为了批评你,只是想听听你们工作中有什么难处。”
黄友鹏听了很是激动,对于金泽县企业的安全生产,谁家做的好谁家问题多,他心里清清楚楚,他抬头看了一眼谷宇,看到谷宇犀利的目光看着他,又迅速低下头,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谷县长,我向您汇报一下安监局的现状吧。”黄友鹏缓缓的说。
从黄友鹏的介绍中,谷宇了解到,县里重视不够,企业更是阳奉阴违,安全生产只不过是每年开会时领导讲话一带而过的口号,企业不关注,怕增加费用负担,很多消防设施老化,成了摆设。
也正因为如此,安监局在金泽县委办局中属于边缘部门,地位和档案局之类的差不多。
安监局现有职工二十六人,年龄结构大部分在四十五岁以上,只有三个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年轻大学毕业生再怎么不好找工作,也不愿去安监局,队伍面临青黄不接。
作业区、食堂、员工宿舍“三位一体”的现象在金泽县普遍存在。老城区餐馆林立,房子破旧,道路本就拥挤,到了晚上商家更是把餐桌摆上了马路,万一遇到险情,消防车和救援车辆都无法通行。
要求各乡镇设立安监办,但目前为止,只有城关区和两个大镇设立,其他专职安监员都没有,县里开安全生产会议,每次都有很多新面孔。
没办法,安监局只好分片包干,下乡镇跑企业,挨家挨户,苦口婆心的提醒注意安全生产,常常遭冷眼相待。
谷宇听了以后,感到毛骨悚然,连日来,他已经跑了二十多家企业,大部分企业的安全防范意识薄弱,环境令人堪忧,现在听黄友鹏做全面介绍后,更是忐忑不安。
黄友鹏见谷宇脸色凝重,沉默不语,补充道,“谷县长,您是只看了工业企业,还没到下面去看学校和水上运输企业呢,每年雨季我们都睡不好觉。”
“金泽企业困难,各乡镇也很困难,没有多余的资金改善环境,我们能理解,但是,学校不一样啊,一些村里的校舍就是危房,里面可都是求知的娃娃。”
黄友鹏说的很痛心,谷宇听得也很沉重。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转眼到下班时间了,谷宇突然问道,“黄局长,晚上有空吗?”
黄友鹏听了眼里精光四射,他可是听说了,很多人想请这位新来的副县长吃饭,都被拒绝了,现在却是主动问自己晚上有没有时间,怎能不激动。急忙说,“谷县长有空的话,我来安排。”
谷宇摆摆手,“黄局长误解了,我不是要你请客,你刚才提到了,老城的餐饮,我想你陪我去看看,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
黄友鹏频频点着头,“好好,那里我熟悉。”
下了班,谷宇换了一套休闲装,没让史忠和开公车,在黄友鹏的陪同下,带着江一舟和史忠和,叫了两辆出租车,直奔老城小吃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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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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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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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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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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