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宇快速浏览了一遍举报信内容,虽然是匿名举报,但内容很具体。几月几号几点在什么地方,哪些人见面,拿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事。
列举了胡大岩在房地产开发、城市建设工程项目上的受贿细节。汪正华在旧城改造项目上受贿的情况。
信中提及罗海莉与胡大岩、汪正华都有染,罗海莉丈夫长期在外面做工程不归,志鸿房地产开发公司就是罗海莉介绍的。
举报信透露,保守估计,胡大岩受贿数额高达千万,含收受的的两套高档小区住宅。
汪正华虽然比胡大岩少不少,也有四百多万。
看完信,谷宇瞄了一眼照片,不堪入目,随手扔在了茶几上,看着储晓林。
储晓林说,“这是吴秘书中午回家吃饭,家里人说在楼下信箱里看到的。孙副县长说他也收到了,看样子不是给我一个人。”
谷宇问道,“其他县领导有收到吗?”
储晓林摇摇头。
谷宇自言自语的说,“那就是这个人对县里的情况很清楚。”
储晓林赞同道,“弄不好就是他们内部的人,否则不会这么详细。”
谷宇说,“现在只是匿名举报,查起来就比较困难。”
储晓林说,“这不是大问题,最关键的是县纪委不可信,没人能出面去调查。”
谷宇凝重道,“胡大岩的问题需要省纪委查,但就凭这封信是不够的。”
储晓林低声说,“先核实一下举报信上提到的有具体时间地点的,如果属实那就有据可依了。”
谷宇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先核实一下真实性。”
两人仔细商量了一下办法后,谷宇向储晓林汇报了一下秘书的事,得到他的肯定后,谷宇告辞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昨天因为报到,谷宇没能去接受训练,想着今天必须要去。
临近五点半,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手机响了,一看是左翎,接通后,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那头的左翎嘿嘿一笑,“你都看到了?”
谷宇说,“匿名举报。”
左翎说,“省纪委转给了我们,让我们关注,我想着这事不能转到县纪委。”
谷宇说,“对,现在需要核实,还不能打草惊蛇。”
左翎压低声音问道,“能不能查到举报人?”
谷宇说,“我让人暗中调查一下举报人上列举的几件事,同时想办法联系一下举报人。”
左翎说,“行,有情况随时联系。”
放下电话,谷宇又打电话叫来司机史忠和,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回到家简单吃了点,要训练不能吃的太多,训练结束回到家已经十点多。
接下来两天,谷宇找分管部门的领导谈话,财政、税务、人事、商务、科技和安监等部门放在了前面,把发改局和工业局放在了后面,之所以这么安排,他心里有打算,谈完后,下周带上相关部门下企业去调研。
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一直在关注着史忠和的调查进展。
对于举报信上有详细时间地点的,史忠和一一进行了核实,通过关系查询宾馆饭店的监控录像,实际情况与信中内容没有出入。
只是查储晓林秘书吴国强家小区监控的时候,发现有名男子帮着一个收破烂的推着车混进了小区,在吴国强家楼下前后有不到一分钟的停留,然后就快速离开了。
史忠和反复看了很多次录像,无奈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一副深色墨镜,看不清面部。男子身高也就一米七左右,中等身材。
谷宇知道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几件事核实清楚了就足够,能不能找到举报人已经不影响纪委调查,只要纪委介入,举报人早晚会露出水面。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请蔡明芬联系了发改局和工业局的负责人来办公室。
江一舟已经办完交接手续,但县里这边调入手续还没办完,要到下周一才能报到。
发改局局长尹立忠,今年五十二岁,两年前从徐埠镇镇长调至发改局任局长。一米七不到的个,秃顶、肥胖,大腹便便,见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脸。进入谷宇的办公室,笑着上前握着谷宇的手说,
“谷县长好,发改局尹立忠向您报到。”
谷宇客气地请尹立忠在沙发上就坐。
蔡明芬给尹立忠沏了一杯茶后退出办公室。
尹立忠坐下后掏出一支烟要递给谷宇。
谷宇摆摆手说,“我戒了很长时间了。”
尹立忠微微笑了笑,把烟收了起来。
谷宇见状赶紧说,“尹局长,您抽您的,没关系。”
尹立忠规矩的说,“不抽不抽,不抽也挺好的。”
尹立忠边说边递了一份书面材料给谷宇,“谷县长,前几天就跟蔡主任联系想来汇报工作,您一直很忙。”
谷宇说,“这几天主要是和几位领导交流一下工作,我刚来,有些事情还得熟悉熟悉。你在发改局工作了两年,今天我们随便聊聊。”
尹立忠知道,领导说是随便聊聊,但他不能当真。
看到谷宇如此年轻,年纪比自己小二十岁就坐上这个位置,肯定不一般,心里庆幸还好自己做了准备。
尹立忠从六平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战略、中长期规划和年度计划,经济和社会发展态势,全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目标、措施;产业结构、国企改革、可持续发展,改革和发展的痛点、难点;重大建设项目和生产力布局,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规模和投资结构的调控目标、相关措施,全县第一、二、三产业发展现状和重大问题;高新技术产业发展、产业技术进步和创新能力建设的战略、规划和重大政策,能源资源节约和综合利用的重大问题、规划及措施,生态环境建设、全县科技发展规划和计划,技术引进、消化吸收和推广、针对工农业发展的重点、难点和薄弱环节所做的技术开发工作;商品和服务价格调控、监督和监测等做了详细全面的汇报。
尹立忠并没有照材料讲,脱稿一口气介绍了约二十分钟,期间谷宇看了一下汇报材料中提及的几个重要数据,发现尹立忠都丝毫不差,不免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心里道,刚进门的时候看到他的大头肥耳样,很容易给人感觉是个酒囊饭袋,看来真是应验了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老话。
谷宇赞赏道,“尹局长,汇报很全面,思路很清晰,接下来几天,我准备下去走走,做些调研,到时如果有时间还希望尹局长一同前往。”
尹立忠笑着说,“没问题,听谷县长安排,尹立忠随叫随到。”
谷宇说,“好,我安排好以后,会让秘书通知你。”
两人又聊了几句,尹立忠起身告辞,谷宇把他送到门口。
早已在隔壁秘书办公室等候的工业局局长宋伟东见到尹立忠出来,赶紧走了过来。
陪同宋伟东的蔡明芬给谷宇介绍后,谷宇礼貌的把宋伟东请进办公室,在沙发上就坐。
宋伟东,今年四十四岁,江南工学院机械专业毕业。今年元旦过后才从市工业局产业处处长调任六平县工业局局长。
与河阳的机构设置略有不同,六平县没有单独的乡镇企业管理局,工业局承担对乡镇企业的管理职责。
与尹立忠一样,宋伟东也准备了一份汇报材料,汇报时也是脱稿介绍。
宋伟东毕竟是市工业局下派的,看问题的格局和眼光有所不同。Χiυmъ.cοΜ
他首先汇报了全县工业企业的总体情况,发展规划和年度计划,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和方向,以及产业结构现状。接着重点谈了目前六平县的工业发展存在的问题。
宋伟东说,突出的问题主要有几个方面,
一是,产业结构不合理,三大产业中,工业、制造业占比过小,导致全县GDP总量始终上不去,排名殿后;
二是,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小,科技投入有限,技术改造和创新能力不足;
三是,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和乡镇企业负担过重,损害了企业的利益,也打击了企业自主创新的积极性;
四是,布局不合理,重复投资现象严重,乡镇企业技术水平偏低,能耗大,产能低,竞争力和发展后劲不足;
五是,投资环境差,政治生态、政策环境都不能适应市场化的要求。
尽管宋伟东说的很含蓄委婉,但是不难听出,他对六平县的官僚体制不满,项目引进和科技发展方面遇到了重重阻力。
听完宋伟东的汇报,谷宇心情沉重的说,“六平县的经济发展不上去有多重因素,人文环境和资源环境,都很重要,而首当其冲的还是人,我们管理者的思想决定一个地方的发展取向,能不能为企业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吸引优秀人才,吸引外来优质技术和资本,我们这些执政者的作用至关重要。”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六平的工业经济结构和产业企业布局明显不符合市场经济发展需要。”
“新能源新材料新技术企业凤毛麟角,加工工业、消费品工业、电子信息等没有形成特色的产业群。”
宋伟东赞同道,“是的,观念落后,思想保守,这些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一些领导干部的乱作为。”
谷宇笑了笑说,“接下来是需要发挥你的作用的时候了。”
宋伟东坚定的说,“请谷副县长放心,我一定不遗余力。”
宋伟东告辞离开后,谷宇看时间已经五点半多了,简单收拾一下后便下楼驱车回家。
快进小区的时候,手机响起急促的铃声,谷宇一看是个座机电话,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您好,我是谷宇,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谷副县长,您好,抱歉,打扰您了,我知道您在查匿名举报信的事。”
谷宇一愣,心里道,对方是什么人?举报人还是想来探口风的胡大岩他们一伙的人?疑惑的问,“您是哪位?”
听对方的声音好像是做过变音处理,谷宇需要把手机紧贴着耳朵才能勉强听清。
那头男子说,“我就是您要找的举报人。”
谷宇追问道,“您怎么知道我在查?”
男子说,“我知道您是个好官,人正直,我之所以这个时候才举报,就是要等您到六平。”
谷宇不解的问,“您既然那么相应我,为什么又不愿告诉我您是谁?还要做变音处理?而且,您举报信也没送给我,是送给了其他领导啊?”
男子说,“不是我不愿告诉您,而是我现在的处境必须要处处小心。我到过您家小区门口,管的太严进不去,您在六平又不住,办公室也不方便。”
谷宇耐心的问道,“您举报信里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吗?”
男子说,“我用我的性命担保,信中内容只有遗漏没有杜撰。”
谷宇说,“如果您真的信任我,而且希望这件事能够得到公正的解决,我希望您能站出来,我们坦诚的交流一下,您也知道,纪委办案,注重的是事实。”
男子犹豫了十多秒钟后,说道,“您找地方吧,我过来,但您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谷宇问道,“您现在在哪儿?我让人过来接您?”
男子说,“不用,我就在江州,只要在江州市区内,应该没问题。”
谷宇试探着问,“介意我叫上另外两个人吗?”
男子问,“为什么?”
谷宇实事求是的说,“您也知道,我不是纪委的,最终处理是需要省市纪委出面的,我怕我转述不是很准确。不过您放心,我联系的人绝对可以信任。”
男子迟疑了一会,说,“好吧。”
谷宇问男子,“您知道威山路的望雨楼会所吗?”
男子说,“威山路我知道,我去找就行。”
谷宇说,“那行,您要多长时间到。”
男子想了想说,“七点吧,如果七点我没有到,你们就别等我了。”
谷宇坚定的说,“好,您去了会所就说找谷先生,我会跟那边打招呼。”
男子说,“明白。”
放下电话,谷宇立即给卢晓英打电话,卢晓英这会刚下班回到家,一听谷宇要带人去会所,立即就答应马上出门。
谷宇特地嘱咐了一下卢晓英,注意保密。
接着拨通了左翎的电话。
那头的左翎问道,“有消息了?”
谷宇“嗯”的一声说,“那人刚打我电话,愿意见面,晚上七点望雨楼会所。”
左翎毫不犹豫的说,“行,我马上出来。”
谷宇沉声道,“我想请裘书记一起参加,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左翎说,“你试试吧,只要他没有特别的安排,我想他会愿意,这事他也很重视。”
谷宇说,“明白了。”
裘维诚没有接听电话,谷宇一看时间还早,从家里出发去望雨楼也就二十分钟。
停好车,正准备上楼,裘维诚电话回了过来。
谷宇将情况汇报了一遍,裘维诚没有任何犹豫,答应前往望雨楼。
打完电话,谷宇一看已经六点半,离约定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他便重新上车,前往望雨楼,路上给何歆打电话告知不回家吃饭了。
望雨楼会所,后院山边的茶室,裘维诚、谷宇、左翎围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等待着那名男子。
时间临近七点,男子还没露面,谷宇内心开始有点紧张。要说安全系数,松陵会所是最可靠的地方,但是对方是谁,什么意图,现在都不清楚,冒然让他去那边是不合适的。
就在七点只差十几秒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卢晓英开门,侧身把跟在后面的人让了进来。
男子进门的时候一顶棒球帽,戴着口罩,尽管已天黑,依然架着一副宽大的墨镜。
当他摘下口罩和眼镜后,谷宇一下惊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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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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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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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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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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