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芬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后,转头看了一下门口,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胡副县长被人打了,这会已经送医院去了。”
谷宇一惊,“他不是在办公室的吗?”
蔡明芬摇了摇头,介绍说,“前面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确实是在,我刚才下去找他,办公室没人,我就给他秘书章书衡打电话,章书衡说胡副县长去了旧城改造现场,被那里的居民打了。”
谷宇更奇怪了,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蔡明芬摇了摇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正在这时,储晓林敲了两下门后推门进来。
蔡明芬看着储晓林说,“储县长,我刚向谷副县长汇报胡副县长的事。”
储晓林“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蔡明芬,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www.xiumb.com
谷宇想绕过办公桌,请储晓林在沙发上坐,储晓林摆了摆手后,一屁股在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直截了当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原来,今年春节后,六平县开始进行旧城改造,改造工程分三期,第一期因为只涉及一所小学的搬迁和一条商业街的拆迁,进展比较顺利。难点是第二期,覆盖两个街道二百多户居民的补偿安置。
胡大岩分管城建和住建,名义上是进行了招投标,但实际上施工单位就是他指定的,开标没几天就有人举报,存在暗箱操作,但最终因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旧城居民不满意拆迁补偿标准,拒绝搬迁,施工单位没有做好居民的安抚工作,反而进行了野蛮施工,掐断了供电供水管网,居民情绪更大了。
今天一大早,一户居民从附近亲戚家取水回去的时候路过施工工地,与施工单位的保安发生争执,双方不知谁先动了手,结果楼里居民呼啦啦来了三十多号人,与施工单位对峙。
施工单位负责人害怕了,给胡大岩打电话。
胡大岩不以为然,带着秘书大摇大摆的去了,根本没好好听居民的诉求,就让人散开,不要影响施工,还威胁谁带头聚众滋事,将按照治安条例进行处罚。
居民情绪一激动,骂声此起彼伏,不知道胡大岩是不是真的说了,人群里有个居民突然喊,刚才这位领导说我们是刁民。这下好了,两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突然冲到胡大岩身后就把他推摔了一个跟头,有两个人还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踢了几脚。
谷宇听了后,神色凝重的问道,“补偿标准是不是按照国家标准确定的?”
储晓林长叹一口气,说,“国家标准中的最低标准,要说起来,确实很难说居民的诉求就是不合理的。”
“那里是中心城区,地价本来就比其他地方要贵些,再加上去年隔开两条马路的另外一个小区清水苑拆迁补偿标准比这次的高,老百姓也不是傻子。有人反映说胡大岩的一个亲戚在那个小区,所以那边的人都跟着沾光了。”
谷宇接着问道,“那现在这事怎么处理的?居民还聚在现场吗?”
储晓林摇摇头说,“胡大岩受了点伤被送去了医院,施工单位见居民情绪激动,怕事态恶化,态度软了下来,居民们也就慢慢散了。”
谷宇心想,这事有点蹊跷,昨天刚宣布自己分管,今天就出这档子事,胡大岩本来可以撒手不管,但他却招呼都没打就去了。沉声道,“这事要慎重处理,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储晓林严肃的说,“这事你有什么意见?”
谷宇思考了一会说,“先暂停二期项目施工,协商解决办法,国家已经三令五申,禁止强制拆迁野蛮施工,老百姓是弱势群体,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们应该予以保护,而不能站在开发商的角度。”
储晓林赞同道,“我同意你的意见,了解清楚情况后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谷宇问道,“住建局的同志今天去现场了吗?”
储晓林冷笑了一声说,“胡大岩就是住建局出来的,住建局的局长就是他提拔起来的,对他唯命是从,去和不去没什么区别。”
谷宇说,“我下午找他过来聊聊。”
储晓林头往前伸了伸,低声说道,“这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谷宇一愣,马上明白了储晓林话中的意思,态度十分坚决的说,“该揭开总得揭开,不管多大的阻力。”
储晓林点点头,“我会坚决支持你。”
储晓林离开后,谷宇想了想现在手上事情很多,对外联系总让蔡明芬代劳不合适,于是给蒲铁军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江一舟办理交接,县政府这边则通知蔡明芬帮助办理江一舟的入职手续。
下午两点,住建局局长汪正华带着办公室主任罗海莉来到谷宇办公室。
谷宇看过蔡明芬送来的住建局班子成员的情况介绍,汪正华,四十六岁,大专毕业,一直在住建局工作,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副局长,去年三月提为局长。身高一米六八左右,肥胖,大腹便便,八字眉,一对小眼睛,看人的时候目光流转,典型的贼眉鼠眼,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让人感觉有点猥琐。
罗海莉看上去应该有三十五六岁,身高大约一米七二左右,相貌长得还不错,但浓妆艳抹,总让人看上去怪怪的。
两人在谷宇办公桌对面椅子上坐下后,罗海莉还算规矩,挺直腰板,直视着谷宇,汪正华却一屁股坐下后,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在胸前。
谷宇看他那样子就很反感,不过也没显露出来,开门见山的说,“汪局长,叫你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汪正华笑眯眯的说,“知道知道,关于旧城改造二期的事。”
谷宇脸无表情的说,“那就说说情况吧。”
汪正华看了看罗海莉,又转头看向谷宇,“这事请我们罗主任详细汇报一下吧。”
谷宇一听,对汪正华更是厌恶,到了这里还拿腔拿调的。不过依然不动声色,背靠在椅子上看着两人。
罗海莉从手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材料,刚开始念了几句,就被谷宇打断。
谷宇坐直身体,伸出右手,不怒自威的说,“把材料给我看看,你们就简单介绍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念稿子。”
罗海莉看了看汪正华,悻悻的把材料递给了谷宇。
谷宇看着材料,头也不抬的说,“继续说吧。”心里道,看你们离开稿子还能不能说出点啥来。
停顿了片刻,罗海莉才慢慢的开始介绍。
旧城改造项目分三期进行,去年十一月份通过招投标的方式,确定了江州志鸿房地产开发公司为开发商。
一期项目为商品房,二期为商业地产,三期是休闲广场。
今年春节后开始施工,一期工程拆迁到四月二十号全部结束,目前正在进行施工,紧接着开始二期项目拆迁。
拆迁补偿方案各地应该都有明确的标准,具体每个项目的补偿方案也应该在项目批准后向社会公布,但是六平旧城改造补偿方案直到二期开始拆迁才公布。
住户对补偿标准不满,拒绝搬迁,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拆迁队驻扎在外围已经有二十天了,开发商每天都要承担大量的费用。
谷宇实在听不下去,抬头问道,“补偿标准是多少?”
罗海莉嗯嗯吱吱的说,“三千多吧。”
谷宇追问道,“多多少?”心里想,一听就知道是根本不熟悉情况,材料里都清清楚楚的写着每平米三千一百八十元,按照六平县城平均商品房价格计算确定的。
罗海莉“这个,那个”的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看了看汪正华。
汪正华整了整身子,慢条斯理的说,“按照六平平均房价计算的,应该是三千一左右吧,具体数材料里有。”
谷宇心里冷笑一声,对这家伙更是不屑,严肃的问道,“除了这三千多房屋补偿,还有没有其他补偿?”
对于房屋拆迁补偿,谷宇比较清楚,自己家里就经历过这种事,除了按平均房价计算,通常会考虑地段,核心商业地段黄金地段,补偿标准肯定要高些。另外还有搬迁费、临时安置费、装修费等补偿,多子女大家庭或者离异家庭有析产协议的,还要另行补偿。
对此,汪正华和罗海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答不上来。
谷宇心里有气,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继续问道,“二期项目有没有单独进行招投标?”
心里想,住房地产和商业地产尽管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两个不同的行业,拿地和挂牌招投标方式是有所区别的。
通常商业地产会采取“勾地”的方式,也就是有意向的开发商看中地皮后,与当地政府先进行协商,初步确定用途和大致价格后,开发商起草提供一个挂牌方案,为了确保拿到地块,方案中自然也就会设置种种条件限制,有利于自己,而把竞争对手逼走。
所以相比而言,住房地产比商业地产更公平透明,拿地价格更高,地王都在住房地产。
汪正华摇摇头,说,“统一一次性进行的招投标。”
谷宇心里道,作为一个项目整体,统一招投标无可厚非,但开发商要有强大的实力,商业地产需要开发商有足够的现金流做保证。于是又问道,“江州志鸿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实力如何?”
罗海莉说,“是一家大型集团公司,在全省各地已经开发了很多房地产项目。”
汪正华补充说,“他们与江州建工长期合作,银行给他们都有一百亿的授信额度。这次他们通过一期商品房预售回笼资金,滚动用于二期项目开发。”
谷宇问道,“他们在六平有没有做过其他项目?”
汪正华介绍说,“有,城区的清水苑就是他们开发的。”
谷宇问,“那边补偿标准多少?”
罗海莉一时兴奋起来,有点忘乎所以,“三千五,外加每平米二百元装修补偿。”
谷宇轻蔑的笑了一下说,“罗主任对清水苑很熟悉啊。”
罗海莉没听出谷宇话里的意思,继续笑嘻嘻的说,“我在那个小区住。”
谷宇“噢”了一声,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外面传胡大岩有亲戚住在那里,到底是亲戚还是这个罗海莉?淡淡的问道,“两个项目隔开不远,补偿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两个人面面向觎,显然是被谷宇问住了。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汪正华和罗海莉腹诽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叫上项目办的负责人一起过来了,何必贪图中午的颠鸾倒凤,匆匆忙忙跑过来自讨没趣。
正尴尬的时候,蔡明芬敲门进来,看着谷宇汇报说,“谷县长,旧城的居民代表到县政府门口了。”
谷宇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蔡明芬说,“上午四位居民把胡副县长打伤了,中午的时候,彭副县长让人把那四个人拘了起来,现在居民代表过来要人。”
谷宇感到很无语,凝重的问道,“通知苏副县长了吗?”
苏杏梅分管信访局,谷宇自然不好插手。蔡明芬规矩的说,“通知了,信访局的已经来了,苏副县长请汪局长他们一起过去一下。”
谷宇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汪正华说,“汪局长,你和罗主任去一下,协助苏副县长妥善处理,不要把事情闹大。”
汪正华听了之后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虽然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强装镇定,面带微笑的起身告辞离开。
等蔡明芬领着汪正华罗海莉离开后,谷宇长吁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往下看,楼下一名工作人员正带着七八个居民代表往楼里走。
重新回到座位上,谷宇又认真翻看了罗海莉带来的材料。
看完后,思考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电话,给储晓林打了过去。
这时的储晓林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站在窗口看了一下,听到电话响,回到座位拿起接听。“你好,哪位?”
谷宇恭敬的说,“储县长好,我是谷宇,不知您有没有时间?我过来汇报一下。”
储晓林客气的说,“谷副县长,你过来吧。”
谷宇拿起住建局的材料,起身去了储晓林办公室。
两人在沙发上入座后,储晓林的秘书吴国强给谷宇沏了一杯茶,放到谷宇的面前,然后规矩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谷宇把材料递给储晓林,沉声道,“刚才我和汪正华谈了一下,这是他们带来的材料。”
储晓林接过来浏览了一遍后放在茶几上,看着谷宇说,“本来已经平息下去了,这个彭德松简直就是不嫌事大。”
谷宇咧嘴笑了一笑,“行凶打人肯定是要处理的,但是也要看情节轻重,同时要考虑当时的背景情况。胡副县长只是被推了一下摔了一跤,屁股挨了两下,并没有受伤,这事双方都有责任,胡副县长不应该说人家是刁民,与他的身份和所处的场合不符。居民们情绪激动过头,采取了过激行为,但还够不上拘留,目前的情况下不宜激化矛盾。”
储晓林点点头,“刚才我和苏副县长也沟通了一下,对推人和打人的居民原则上批评教育,并让他们承担医疗费。”
谷宇接着说,“补偿标准确实值得商榷。”
储晓林看了看谷宇,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拿了一个信封回到沙发边递给谷宇,“你看看这个。”
谷宇接过来,从里面抽出信纸,打开一看标题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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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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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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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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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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