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一愣,他疑惑的说道:“具体说说。”
戚继光面色沉痛的说道:“嘉靖二十七年,浙江巡抚朱纨,在浙江舟山列岛的双屿,扫荡了倭巢获胜,彼时的倭寇之中,为小佛郎机人、倭奴、黑番与亡命之徒,而擒获贼首李光头、许栋等九十六人,就曾经获得了铜铁琐子甲二副,铁浑甲三副。”
“铁浑甲就是这种全身板甲,浑即浑然一片。”
“原来如此,原来是铁浑甲,浑然一片。”朱翊钧连连点头,大明不是对板甲一无所知,就连戚继光都亲眼见到过,只是这种甲,太过于昂贵了,才无法列装。
“这个朱纨,嘉靖二十七年就开始平倭,朕怎么未曾听闻过他的事迹?”朱翊钧对朱纨的名字感到陌生。
戚继光面色难忍,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朱纨后来自杀明志,按察副使柯乔浙江总兵卢镗被判斩首示众,后免二将免于死罪,卢镗与臣在东南犄角相倚共同平虏。”
“自杀明志?”朱翊钧眉头紧锁,略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戚继光,平倭还能闹到自杀这个地步?
戚继光其实不太想讲起过往的那些肮脏,眼下大明正在重振元气,一切都在变好,过去的那些肮脏,已经随着时间烟消云散,可戚继光思虑再三,还是开口说道:“陛下容臣详禀。”
“彼时,天下承平已久,奸民私自出入,勾结倭人及佛郎机人,在宁波的双屿,诸国互市,管理有质契,历历有据。”
“而东南权豪之家,撑起了这个互市,权豪之家支持,自然没人敢动这两个互市,然而倭寇、佛郎机人、黑番与亡命之徒越来越多,权豪之家不能约束,频繁犯疆。”
“巡抚朱纨至浙江,整饬海防,和总兵卢镗,四处剿灭倭寇,权豪之家失私榷,大失厚利,大肆制造风力舆论,说朱纨和卢镗所杀贼人皆为良善,非贼党。朝中言官纷纷弹劾于他。”
“朱纨、卢镗等,伐温、盘、南麂诸贼,连战三月,大破之,还平处州矿盗,最终灭双屿私榷倭寇。”
“兵部侍郎詹荣、巡按福建御史陈九德、兵部尚书翁万建等弹劾朱纨擅自杀戮,兵科都给事中杜汝祯、巡按御史陈宗夔考察审问,定朱纨擅杀之罪。”
“浙江督巡朱纨,自杀明志。”
朱翊钧沉默了片刻说道:“就像是汪柏、黄庆在屯门、濠镜搞的那些事儿一样?”
“陛下圣明。”戚继光面悲痛的说道:“浙江督巡朱纨死后,浙江巡抚的职位便再无人敢应承,朱纨、卢镗等人振浙江卫所四十一所,建造战船四百三十九艘。”
“副使丁湛,恐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将卫所、战船全部遣散,自此海寇大作、倭患不止,荼毒东南十数年不止不休。”
戚继光说起了这段往事,面色带着沉痛,平倭、开海,都是经过了数十年的斗争,最终在矛盾的碰撞之下,达成了妥协,但是这个斗争的过程中,受伤最大的就是东南的百姓。
“朕明白了。”朱翊钧郑重的点了点头,平倭和不平倭,是否彻底平倭也经历了频繁而血腥的斗争,最终成为了现在平衡的状态,但是在这份平衡之中,又多了新的矛盾。
怪不得冯保在文华殿上,怒骂东南缙绅,唯恐添一关,不利于做买卖,死活不肯,这可不是空话,是数十年斗争的总结。
而现在,大明要在松江府设立官办的市舶司,新的斗争已经拉开了帷幕。
朱翊钧眉头一皱说道:“殷正茂会不会有事儿?他驱逐了濠镜红毛番,查抄了私榷。”
戚继光面色古怪,略微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不会,殷正茂是个坏人。”
不仅仅是张居正护着殷正茂,殷正茂本身就是一个大坏人。
“坏人…”朱翊钧听闻戚继光如此说,露出了个笑容,殷正茂是个举世皆知的大贪官,是个大坏人,是个比极南权豪更坏的大坏人,所以极南的权豪们,奈何不了抓着刀的殷正茂,所以殷正茂敢查抄电白港私榷,敢把汪柏和黄庆送到京师弹劾他们失土。
浙江督巡朱纨是个好人,所以他自杀明志,两广督巡殷正茂是个坏人,比权豪更坏的坏人。
恶人仍需恶人磨。
戚继光看陛下能够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才继续说道:“东南缴获红毛番铁浑甲两具,与今日这铁浑甲完全不同,东南缴获铁浑甲极薄,比我们大明布面甲内衬钢片还要薄。”
“如果我大明布面甲内衬钢片为一个厚,那东南缴获铁浑甲就只有半个厚,而大佛郎机特使进献的板甲,有两到三个厚。”
板甲和板甲并不完全相同,贵族用的就是面前的这副板甲,最少也要三个毫米左右的厚度,四十五斤的重量。而不是贵族,低级步兵所用的板甲,就是薄薄的一层。
贵族甚至泰西皇室所用的板甲,那都是工匠们,用卡尺一寸一寸从头到脚量过去,才能得出板甲的合适尺寸,而后数十名工匠手工制造,需要各种专用工具,连锤子都分数种和各种零件,根据用户的身材量身定做。琇書蛧
“这种烤蓝带着花纹,一看就很厚实的板甲,戚帅也能射的穿?”朱翊钧有些不信,板甲设计带着许多的弧面,这些弧面有效偏折卸力,这得什么样的力道才能射的穿呢?
戚继光笑着说道:“能。”
“试试?”朱翊钧这武功房可是靶场,把黎牙实进献的板甲支撑起来,而后用猪肋排进行填充,完全撑了起来。
戚继光走到了校场之上,拿起了虎力弓,虎力弓,一百二十斤以上,拉距二尺八分五厘,而箭为二两四钱扁平四菱破甲箭,箭簇全钢,寒光凛凛。
戚继光在热身,朱翊钧却打断了戚继光的热身说道:“戚帅,让李如松来吧。”
戚继光已经四十五岁了,这个年纪,身体机能已经下降,再开这种强弓,尤其是试验破板甲,要是戚继光拉伤了,朱翊钧去哪里哭?戚继光不爱护自己身体,朱翊钧还要爱惜自己大将!
“臣还能开得动!”戚继光非常不服老的说道:“真的可以。”
“那也不能拉,把李如松叫来,让他开强弓,他也能开虎力弓。”朱翊钧仍然不肯,示意把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喊来,李如松二十出头,正是巅峰时期。
戚继光也拗不过,这是陛下的回护之意,他也只能等待在一旁。
李如松虎背熊腰的来到了武功房,闷声闷气的行礼道:“拜见陛下,陛下威武!”
“免礼免礼。”朱翊钧简单介绍了一番这次的试验,李如松请陛下移步远一些观礼,开始热身,这种热身时间稍长,朱翊钧也是第一次见。
朱翊钧也是大开眼界的说道:“怪不得宋朝的时候,那些射手每发一次箭,大将都要立刻给赏钱,否则那些个射手就不射箭了,原来如此的麻烦。”
戚继光听闻赶忙说道:“弓箭手昂贵,培养不易,所以我素来推崇鸟铳。”
在当下,万历二年,弓箭射的远力道大,但是戚继光仍然极度推荐培养铳手,因为铳手便宜。
火铳的火铳、火药、铅弹昂贵,弓箭手的弓和箭矢就不昂贵了吗?
李如松终于热好了身,将虎力弓握在手中,闭目支大架,不断的调整呼吸,将重箭搭在了弓弦上,慢慢的睁开了眼,缓缓拉动弓弦,拉至满月,眼睛微眯,猛地松手,箭矢如同寒光一样迅猛射出。
“嗖!”
箭簇如同匹练一样射出,直勾勾的飞向了板甲,一声巨响火花四溅,箭头扎进了板甲之中,箭杆肉眼可见的弯曲而后绷直,将箭头再次弹了进去。
朱翊钧第一次见到虎力弓击发,他愿意称之为攻城锤发射器,这玩意儿哪里还是箭?
李如松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了人形高达。
“刚才是什么动静?”朱翊钧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刚才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如同鸟嘶鸣的声音。
戚继光疑惑了一下,判断清楚了小皇帝的问题,开口说道:“鸣镝,矢发射时有声,响箭有声,重箭亦有声。”
不射响箭,鸣镝声的确少见。
李如松放下了虎力弓,活动着身体,一直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也在期盼着结果,上次挑衅戚继光、谭纶被教训了两轮,都把李如松给整的不自信了。
二十步的箭靶,他很有信心能打穿,但是结果不出,他还是有些忐忑。
“射穿了,射穿了。”张宏跑去把射穿的铠甲拿了过来,放在了皇帝面前说道:“自肺左上,入肉三寸,肋骨断。”
张宏汇报了结果,李如松如释重负。
朱翊钧翻看着被打碎的猪排,这箭矢钻进了肉下三寸,属于致命伤了,而朱翊钧看着板甲钢面断口,也让等在一旁的戚继光和李如松都看了看。
“白口铁,这不是钢吧。”李如松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这玩意儿断口怎么看都不像是百炼钢,更像是白口铁,他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戚继光认真看了看说道:“确实是铁。”
大佛郎机人进贡的方物,格林威治式板甲,是铁做的,而不是钢,白口铁的碳含量为2.5%,一般意义上的钢,含碳量不超过1.7%,戚继光征战数十年,是钢是铁,看断口还是能分辨的。
“粗制滥造!大佛郎机人献方物,还用铁糊弄朕!”小皇帝怒气冲冲的说道。
张宏想了想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泰西人认为这就是钢呢?”
“这里是大明,自然按大明的标准来!”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欺骗大明皇帝,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典型的讹诈,阴险狡诈小皇帝,在玩一种名叫凭空造牌的政治手段。
凭空制造事端,而后进一步的外交欺诈,这是一种后世昂撒蛮夷常用的手段。
戚继光和李如松沉默了,不再多言,这玩意儿的质量已经极好了,戚继光和李如松相信,大佛郎机人,并非有意。
大明皇帝至高无上,治下百姓万万,受万民供养的小皇帝,御用之物,自然是质量上乘,钢和白口铁,眼下放眼天下,只有大明有这种标准。
但戚继光和李如松也不吭声,他们只是个武将罢了。
朱翊钧让冯保过来,给戚继光和李如松量身,准备给他们二人,打造了一副钢制的板甲。
戚继光看小皇帝真的打算制作,低声提醒道:“陛下,这东西礼仪的时候,还能用用,上不了战场。”
“咱们大明有一种床弩,名叫三弓沐弩,大抵桌案大小,箭矢为一枪三剑箭,就是用的枪矛做箭矢,七十人张发的床弩,穿这么一身上战场就是靶子,敌人一看,就知这是大将。”
“宋辽澶州之战中,辽朝统军萧挞凛,自恃勇武,鲜衣怒马,率数十轻骑在澶州城下巡视,宋军威虎军头张绬、周文质,以床弩击中萧挞凛。”
七十人张发的三弓沐弩,是一种守城利器,专门狙杀鲜衣怒马前线将领,现在还有炮,这东西上了战场,意义何在呢?
“若是我大明精骑,也不需多,三千人重骑,人人披如此重甲,必然所向披靡。”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不适合大规模列装,就走精锐路线。
戚继光暗自吞了吞喉头,三千板甲骑兵,陛下还真敢想!
戚帅叹了口气说道:“三千…大司徒怕是要立刻致仕离朝了,八百大抵已经是极限了。”
“先造着玩,万一咱们哪天阔了呢!”朱翊钧闻言,吐了口气,人穷志短,穷是大明的缺点,不是板甲的缺点。
“陛下,能造出如此甲胄之国,已经不是一般的蛮夷了,理当慎重再慎重,这红毛番究竟何意,仍需慎重。”戚继光从军事的专业角度,谈到了这个大佛郎机人和大明周围的蛮夷完全不同。
甲胄或者说军械的打造,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反映出他的国力。
小佛郎机人的火器等物,和大明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这已经非常可怕了,大明可是已知世界的庞然大物,而小弗朗机人的军事、政治、文化、经济等似乎和大明没有太多的差距。
而短短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大佛郎机人再次走入大明的视线之中,无论是他们的商船、火器、甲胄,都有了独到之处,甚至可以说有了领先的地方,这就需要警惕了。
天恒变,地恒变,人恒变,大明不可能一直维持自己的军备优势、商品优势、文化优势,比如在船这一商品上,大明已经完全失去了商品优势。
这对自诩是天朝上国,或者说对有着华夷之辨的大明而言,是一件很难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一边骂着对方是蛮夷,一边还要买对方的东西,这种又当又立的心态,于国不利。
军备优势、商品优势和文化优势失去之后,就会失去政治优势,最后的结果就是,大明从高不可攀的天朝上国向下滑落。
到那一天,大明,或者说中原,将会在地狱之中沉沦。
“人各有所长,人如此,国亦如此,戚帅所虑我也明白,一条船能装四百万两银子,漂洋过海来到大明,朕从来没有小觑他们。”朱翊钧笑着说道:“弱小和落后,是傲慢的结果。”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才是矛盾说的根本。”
戚继光发现自己担心完全多余了,小皇帝也不知道是不务正业学习不好,没学到华夷之辨,还是对外来事物比较容易接受,亦或者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纯白至质,小皇帝对于大明在某个领域有落后,似乎并不是很意外,坦然接受了这种现状,并且没有恼羞成怒,选择以傲慢去应对远方来使。
“陛下圣明。”戚继光和李如松如是说道。
朱翊钧让张宏重新把板甲挂了起来,而后拿出了自己的三十四斤的软弓,瞄准之后射向了板甲,箭矢打在了板甲上发出了一声轻响,掉落在地上。
毫无疑问,朱翊钧的软甲轻箭,落在板甲上,就留下了一个小坑,别说洞穿了。
朱翊钧每日习武开始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在馆驿的黎牙实和安东尼奥,就看到了坑坑洼洼的板甲,中间破的那个洞口,让黎牙实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黎牙实极为懊恼的说道:“就是那英格兰的长弓兵也无法在板甲上留下如此伤口才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是我们的二两四钱扁平四菱破甲箭,一百二十斤以上的虎力弓。”鸿胪寺卿陈学会将破甲弓箭放在了桌上笑着说道:“慢点,别伤到了。”
通事将话准确无误的翻译了过去,黎牙实握着箭矢,将箭簇插进了伤口之内,严丝合缝,就是这箭头射伤了板甲。
这就是伤了板甲的弓箭,就连安东尼奥都直呼不敢相信,但事实就在眼前。
陈学会,是万历元年十一月,由户部云南司署郎中事员外郎升为了鸿胪寺卿左少卿,他上面没有鸿胪寺卿,上一任鸿胪寺卿因为失朝被罢免了。
陈学会就是鸿胪寺的堂上官,掌鸿胪寺事。
大明的朝贡贸易因为嘉靖年间的倭乱已经完全被破坏掉了,鸿胪寺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闲散的部门,除了朝鲜、琉球,鸿胪寺基本没什么差事可言。
大明金国与大明的贡市,完全由晋党控制,掌握在宣大督抚王崇古的手中,跟鸿胪寺没什么关系,月港的市舶司,也不再归鸿胪寺约束,而是由户部和内廷完全掌控。
陈学会是张党,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被张居正安排在这个位置,是一步棋,在大明京营练兵有成之后,张居正要对晋党发动总攻时,陈学会要将北虏贡市的差事,重新纳入朝廷的管理之下。
而陈学会也没想到自己在等待着京营训练有成的时候,先等到了接待大佛郎机人的差事。
这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大明之前就接待过小佛郎机人的使者。
陈学会面色严肃的说道:“至高无上的陛下,对大佛郎机的来访格外的重视,也愿意如同我朝武庙皇帝一样,学习彼国语言,互通有无,防止有人在中间欺瞒,这是我们大明的诚意,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你们上供的方物,粗制滥造。”
黎牙实的汗都流出来了,他焦急的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们有极大的诚意前来访问,希望和大明建立良好的邦交关系,我们真的带了极大的诚意,这一副格林威治式板甲,是我们手中质量最好的甲胄,虽然他名字叫格林威治式板甲,但完全是由米兰工匠所打造。”
在黎牙实的一顿解释之下,陈学会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在泰西有一个国家叫英格兰,而英格兰出了一个杀妻狂魔的国王亨利八世,这个国王喜欢斩首自己的妻子,对板甲有着一种奇特的热衷,亨利八世一生都在收集各种各样的甲胄。
英格兰的制甲工艺很差,亨利八世喜欢购买米兰、佛兰德、因斯布鲁克等制甲名地的板甲,然后套上一层格林威治式板甲的名号,久而久之,格林威治式板甲,就成了一个质量上乘的代名词,能被亨利八世所收藏,成为了工匠的肯定。
“我们的国王真的很有诚意,派遣我来到这里,和大明沟通一二,即便是贵国反复强调不能传教,但是我仍然来到了这里,不是吗?”黎牙实略显慌乱的解释着。
无敌舰队很强大,但是真的很昂贵,眼下第一个日不落帝国西班牙,处于一种古怪的氛围之内。
西班牙很有钱,拥有全世界最多的金银,但是这么多的金银,在西班牙国内流转,造成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经济结果,那就是物价飞涨,随着大航海时代,金银被源源不断的运回了西班牙国内,物价连年上涨的同时,就是贫富差距的极限拉大。
金银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物价不断上涨,居民怨声不断。
所以,费利佩二世在派遣黎牙实到大明来的时候,特别交待了:通过开展此种商业活动,居民便可马上增加他们的财富收入。
费利佩二世准备在明年和后年,再次宣布国家破产,因为货币过多导致的贫富差距和税收等诸多问题,已经让拥有无敌舰队的西班牙,疲于应付了。
黎牙实到了大明后,亲眼目睹了这里的繁华后,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激昂的情绪之中!
只要能够和大明通商,那么西班牙的经济问题,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
“哦,是吗?”陈学会看着黎牙实,指着板甲说道:“可是你们上贡的国礼,被弓箭射穿了,这还不是我们的床弩,还有火炮、火铳,大明的大将军迁安伯戚继光,对伱们的火炮很感兴趣,不知道能否借几门观赏一二?”
“你知道,我们大将军简在帝心,圣眷正隆,如果你们能够让戚帅高兴,为你们美言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
“你们说呢?”
陈学会是带着使命来的,戚继光点名要大佛郎机人的佛朗机炮,大小佛郎机的火炮是非常相似的,都是后装滑膛加农铁炮,由炮管、炮腹和子炮三部分组成,和大明的子母炮类似。
但是小佛郎机人的火炮,气密性不佳,射程短,威力小,而大佛郎机人的火炮,似乎有另外一种解决方案。
目前大明账目上的火炮,包括了舰炮,城防炮、战车炮、野战炮、步兵炮、骑兵炮等火炮共计三万余门,大明有自己的解决方案,只是戚继光也想看看大佛郎机人的解决方案。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取长补短去芜存菁,可是陛下提出的对外交流的总纲领。
而陈学会拿着被洞穿的板甲,逼迫黎牙实释放诚意。
小皇帝发动了无中生有,凭空造牌。
黎牙实冷静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问道:“如果我可以见到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我可以答应。”
黎牙实提出了自己觐见大明皇帝陛下的要求,这是一个西班牙与大明外交的巨大突破。
自从西班牙占领了吕宋之后,就多次想方设法的和大明打交道,但最多都是地方沟通,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五品的都饷馆海防同知罗拱辰。
这容易产生误解,比如吕宋总督弗朗西斯科总是将邦交和传教混为一谈,但其实国王失去了传教的兴趣。
这源于费利佩二世和王后伊丽莎白·瓦卢瓦爱情故事以悲剧收场后,国王对宗教产生了一些疑虑。
伊丽莎白王后第一次生产是难产,宫廷药剂师不顾宗教礼仪给王后做了清洗,而后更换了干净的衣服和床褥,这挽救了伊丽莎白王后的性命,而这名宫廷药剂师因为冒犯了宗教的威严被处死了。
第四次生产是早产,而伊丽莎白王后因为没有沐浴干净的衣物和床褥,健康状态急转而下,最终不幸离世。
自此以后,费利佩二世,对这些宗教的礼仪变得不再信任,对于传教不再热衷,从虔诚的信徒,变为了一个可怕的国王。
费利佩二世对于传教变得不那么热衷,他变得更加务实,也多次和教廷产生了冲突。
大明朝廷对于传教的态度格外的谨慎,黎牙实必须要见到大明皇帝当面说清楚,传教并不是必要的,两个帝国之间的互补,对彼此都十分有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金口玉言答应了要接见尔等,就不必每日忧虑了。”陈学会再次做出了保证,礼部虽然不太乐意,可是内阁首辅张居正,却认为小皇帝应该见一见外使。
三月初五,皇帝下章礼部要求演练,在四月初三之前,完成觐见礼仪的诸多沟通,商谈好彼此通商的条件,购买船只等一切事宜。
陈学会和黎牙实开始频繁见面,在经过了冗长的谈判之后,彼此确定了通商的条约。
与其说是条约,不如说是禁约,一共有五条。
第一:禁蓄贩倭奴、黑番、亡命之徒,顺搭洋船贸易者,杀不赦;
第二:禁买人口,凡新旧夷商,不许收买明人子女,违者杀无赦;
第三:禁兵船编饷,入港敞炮、张弓、火铳填药者,船人货焚戮;
第四,禁接买私货,奸徒潜运,所获之货物尽行没官以奖首报者;
第五:禁擅自营造,擅兴一土一木者,定行拆毁焚烧,仍加重罪。
这五条禁约相应的也适用于大明船只,大明船只到吕宋,或者日后到墨西哥、秘鲁,甚至是西班牙同样适用。
对于大明而言,过往的朝贡贸易已经完全崩坏,建立新的贸易体系,也成为了大明朝开海,探索的新的贸易政策的一种转变。
对于买卖上的禁约,也会在海贸事中,不断的探索和完善,比如大明眼下的贸易保护性质的生丝禁令,也会在实践中,逐步的解开。
对于大明而言,尤其是对于礼部而言,看到生丝被红毛番如此作践,那真的是又气又恨,好好的丝绸,被他们织染成那个模样,着实是让万士和生了一肚子的气,大骂蛮夷就是蛮夷,不通礼仪,好东西给了他们简直浪费!
丝绸是分尊卑、别贵贱的礼仪制度最重要的工具之一,红毛番既然想要沐浴王化,买了生丝,织染成那个不伦不类的模样,礼部尚书万士和自然要生气,而且还专门让陈学会又骂了特使黎牙实一顿。
万历二年四月初三,大明小皇帝再次在皇极殿召开了常朝,而黎牙实作为大佛郎机特使焦急等在承天门外,等待着大明皇帝的宣见。
安东尼奥看着一脸紧张的黎牙实笑着说道:“我觉得你不应该如此的紧张,若是因为紧张说错了话,会被宫廷皇家卫队廷杖,就是打屁股,传回去,一定会成为笑话的。”
“你不紧张吗?”黎牙实看着安东尼奥疑惑的问道。
安东尼奥非常诚恳的说道:“我也很紧张。”
从‘玛丽玫瑰号’遗迹发掘出来英格兰长弓,最大磅数为150至160磅力,而明朝一斤为596.8克,英格兰长弓的最大磅数折算后正好是一百二十一斤,也就是大明虎力弓的范围,不得不说,世界真奇妙。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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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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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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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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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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