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谷路途遥远,你一个人过去,肯定会很危险。再加上,最近梁国那边蠢蠢欲动,有些不太安定,你过去,无疑是送死。”
云枫似乎有些恼了,根本没有耐心,听云鸾的规劝。
他狠狠地掰开云鸾的手指,一字一顿道。
“有危险,我也要去。这一去,我本来就不打算活着回来的。云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云鸾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枫。
“不打算活着回来?二哥,你这是一心求死是吗?”
云枫避开了她闪烁着泪光的眼睛,他声音沙哑的回道:“是……我本来就不想活着。我不明白,你当初为何要救我?我现在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都是痛苦煎熬的。”
“死了也就解脱了,死了也就不痛苦了。”
云鸾缓缓的握紧拳头,她低垂下眼帘,控制不住的低声笑了起来。
“呵……是啊,死了就解脱了,就不痛苦了。最难的,就是活下去……二哥,你可曾知道,拥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人。”
云枫的身子一颤,顿时苍白了脸色。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鸾:“小四,你……你也想死?”
云鸾偏头,勾唇自嘲一笑。
“死亡对我来说,真的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可人,不能太自私……你只想着逃避,只想着解脱,那你可曾想过家人?”
“如果我们死了,母亲小五,大嫂和二嫂他们怎么办?将军府百十口人,又该怎么活?母亲她二十多年前痛失父兄,二十多年后,她又痛失夫君、儿子,她这一辈子经历的苦难,比我们多多了。她应该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她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解脱。”
“可是……自从父兄出事,她一直在苦苦支撑着……她难道不想解脱吗?她难道愿意,这样痛苦的煎熬下去吗?她之所以能撑住,不让自己倒下,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活着的家人,是她的牵挂,她的不舍?二哥,在你心里,你难道真的没有舍不下的人吗?”
云枫的心,猛然一颤。
他的眼眶,顿时泛红起来。
他手掌送了缰绳,踉跄后退几步。
云鸾朝着他一步步走过去,他退,她就进。
她的话,一字一句,犹如一把把的锤子,狠狠地敲进他的内心。
心好疼!
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还有大嫂,大哥没了,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就要守着没有希望的日子一点点地熬下去。无论以后,将军府荣光也好,落败了也罢,这些喜悲,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董家的人,一直在劝她和离,另嫁他人,毕竟她还这么年轻,不应该将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可大嫂,她就算是死,也不愿与大哥和离,也不愿离开将军府半步。她深爱着大哥,大哥的离去,几乎在她的心头插了一把刀。难道,她就没有想过自杀,跟随大哥而去的时候吗?”
“可她没有选择自杀,没有逃避这残酷的现实。她知道,大哥不会希望她这么做,更不愿看着将军府的人,一点点地支离破碎。大嫂为了大哥,心甘情愿忍受着那些痛苦与绝望。”
云枫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
他眼底闪烁的,皆是羞愧与痛苦。
他忍不住掩面,低声哽咽哭泣起来。
云鸾面带凄然,不理会他的痛苦与愧疚。
如果二哥中了剧毒,那她现在就要以毒攻毒,彻底将他从绝望深渊拉出来。
否则,她的二哥,恐怕真的要废了。
“姑且不说母亲与大嫂,二哥,在你心里,你可曾想过二嫂?可曾想过,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这些日子,你日日颓废,不愿意面对现实,一味地逃避封闭自己。二嫂怀孕还没满三个月,日日为你忧心,为你牵肠挂肚。”
“你可曾仔细看过,她这几日的脸色?你可曾关心过,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状况?你既然没死,就该承担起属于你的职责。你是二嫂的夫君,是她的天,是二嫂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那孩子最大的依靠。如果你死了,你让二嫂和孩子怎么活?”
“一个人身体残疾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内心也跟着残疾。二哥,我们将军府面临的磨难够多了,你确定你还要再给我们增加更多的苦痛与折磨吗?你死了,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痛苦的,是活着的这些人。”
云枫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的断裂崩塌。
他屈膝跪在了地上,额头紧紧地抵着泥土,呜咽哭泣起来。
“呜呜……”
“是我混账,是我懦弱……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云鸾蹲下身来,身子忍不住的轻轻颤栗。
她的眼眶,泛着晶莹的泪光。
“二哥,你现在,可算是我们将军府,唯一活着的成年男人了。父亲和大哥没了,你身为唯一的男主人,你比谁都应该撑起,属于你的责任与担当。”
“小五他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可他即使是个孩子,都比二哥你还要坚强。你知道,他每天看书,都看到深夜,直到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才闭眼休息吗?你知道,天不亮,他就爬起来,练习武术吗?他以前,可是最喜欢睡懒觉,最爱和我们撒娇的人啊。”
“连他一个孩子,都知道振作起来,捍卫我们将军府的门楣。二哥,为何你二十多岁了,都要当父亲的人了,还钻在牛角尖里爬不出来,还要让我们母亲担心牵挂啊?”
云枫的心,几乎都碎了。
他痛不欲生,低声呜咽地哭着。
云鸾的一言一语,彻底打碎了他封闭自己坚硬的外壳。他这才意识到,之前封闭了自己的心,是多么愚蠢而可笑的行为。
他是个男人,却没有她们女人来得坚强。
他懦弱胆怯,将自己缩在一个壳子里,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家人,到底背负了什么。
他真的很混账。
云枫忍不住抬起手来,狠狠地扇打着自己的脸庞。
云鸾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云枫,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她泣不成声地说:“二哥,振作起来吧。父亲与大哥虽然没了,可你还有我们啊。不要放弃自己,不要逃避这一切,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为父亲与大哥报仇。”
“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会让他们不得好死,在地狱里苦苦挣扎,而永远无法得到解脱。”
——
一个时辰后,云鸾带着云枫回了京都,谁知他们还没进入城门,就被明王带着的禁卫军拦在了城门口。
明王穿着一袭藏蓝的锦衣华服,端坐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云鸾。
“云鸾,本王听说,你绑了本王的表哥,对他滥用私刑是吗?本王倒是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伤人性命,无法无天的?”琇書蛧
“本王奉劝你一句,立即放了本王的表哥,然后再向他跪地道歉,否则,今天这道城门,你进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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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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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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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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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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