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七冷声开口,声音清冷有力,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充满了力量。
苏云七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魔力一般,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伤兵的耳里。
沉浸在悲伤中的伤兵,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苏云七。
苏云七没有看他们,她双目清明,又坚定地,看向军医:“但我不接受,你的价值论!”
“每一个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都值得我们全力去救治。”
苏云七的声音铿锵有力:“他们在战场上,不畏生死、不畏伤痛,拼命全力阻挡敌人。这是他们身为军人的责任与担当。”
“他们有他们的战场,身为大夫,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战场。”
“我们的战场,就是跟阎王抢人,跟时间赛跑,拼尽全力去救治每一个伤兵。”
“这是我们,身为大夫的职责与担当!”
“是,我承认!人力有限,药物有限。”苏云七的声音,一直很坚定,可在说这里的时候,她却哽咽了一声:“但这不是,我们用价值,来衡量一个伤兵,能不能救的标准。”
“我知道你的选择很痛苦,也明白你的为难,但我不赞同你的做法。”
“你是错的!”苏云七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凌厉,充满压迫:“你做错了!”
“王妃,我没有错的,错的是你!”被苏云七劈头盖脸地骂做错了,军医没有生气,亦没有愤怒,他只是坚定地回视:“在军中,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战场上,一切都是残酷的。你什么都不懂,才会这般天真。”
“我懂!我懂什么叫战争,也懂战争的残酷,更懂得身为一个军医,无力救治伤兵,只能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痛苦死去的无力与折磨。”苏云七同样没有退缩,强硬地回视过去。
军医说她不懂,但实事上她懂。
她无比的清楚。
因为,她曾经,也是一名军医。
她也是上过战场,见惯了生死的军医。
她不是军医眼中,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腔纯粹,想要救治伤兵的小大夫。
她很清楚,在战场上,跟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看着一个个重伤的将士,死在自己手上的痛苦,也明白只剩下一支药时的痛苦取舍。
她懂军医的拒绝,也懂军医的犹豫,可正因为懂,她才要劝说军医,让他去救治石青。
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会有战争创伤症,军医也有,甚至会更严重。
对军医来说,那一张张在他们手中,失去心跳的脸。那一个个,被他们舍弃的伤兵,是他们心中,永远也无法磨灭的伤痛,是他们心中永远也无法治愈的创伤。
心病还需心药医。
大夫也是人,也会生病,也会生心里疾病。
如果一味的强行压抑,最后……
一个患有心里疾病的军医,是很可怕的。
军医见到的,不仅有战争的残酷,还有不得不放弃救治病人,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断气的折磨。
她当军医的时候,每月都会有心里医生来他们疏导,但凡发现不对,就会安排他们调离。
不是他们不好,而是……
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太多的死别。
她刚去当战场,做军医的时候,心里测评每次都在及格线边缘,心里医师无数次劝她申请调离。
她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呆在战场。
但她知道,她有更严重的心里疾病,她需要磨砺自己的意志,她强行撑了下来,也慢慢地……
习惯了,麻木了。
对一个大夫来说,习惯病人死去,对病人死在手术台上麻木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测试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可她却申请了调离。
她知道,她不适合呆在战场上。
再呆下去,她身为人的那一部分情感,就会被战争毁灭。
就像此刻的军医!
他强迫自己舍取,强迫自己做选择,强迫自己习惯生死,习惯放弃不值得救的伤兵。
现在,他还会自责,还会痛苦,还会无力。
时间久了……
他要么撑不住,自杀。
要么,会变得没有情绪,视人命如蝼蚁。
苏云七强忍着担心,冷静地道:“在战场上,会有许多因为重伤,要耗费很多精力去救治的伤兵。”
“救治这些伤兵的时候,会影响其他伤兵的救治,会让其他伤兵的轻伤拖成重伤。”
“我知道你的取舍,也明白你的选择。”
“有人力和药物都有限的情况,你放弃救治那些,需要耗费大量药物与精力的重伤伤兵,确实可以救治更多伤势不那么重的伤兵。”
“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说,你这是最优选择。重伤的士兵,便是救下来了,大多也会伤残,便是四肢健全,也很难恢复到全胜状态,很难再上战场。”
“你的选择,让军队的实力最大化,也让重伤的士兵,不用活下来后,面对自己的残缺。”
“可是!”wWW.ΧìǔΜЬ.CǒΜ
“我们是人!人是有情感、有温度的,我们不能冷冰冰地,凡事都按利益最大化,来做选择与取舍。”
“我曾经……”苏云七差一点,就说出,她曾经也当过军医。
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她曾经是一名军医,但原主不是。
原主不仅不是军医,还是被太子圈养在宫中的小可怜,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自我。
“在战场上,我们应该按需要去做取舍,谁更需要大夫,我们就该先去救谁。”
“按优先级来排,我们应该优先救治重伤的士兵,保住他们的性命,再去救治中度受伤的,最后再去救轻伤的伤兵。”
苏云七的话没有错,但军医不认同,张嘴就道:“你这是……”
“胡闹”二字,军医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苏云七给打断了:“我们都是人!伤兵是人,军医也是人。伤兵受了伤,有军医医治。那军医呢?”
“军医受了伤,军医心里的创伤,有谁来医治?”
苏云七看着军医,眼中有痛惜,也有理解,但仅仅只是理解,她不赞同军医的做法。
大夫不是神,他们无权,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大夫亦是普通人,他们不该,也不能……
背负他人的生死前行!
这太沉重了!
他们背不起,也背不动。
他们是大夫,是军医,但他们也是人。
他们首先,要做好一个人该做的事,其次才是去做,一个大夫该做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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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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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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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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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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