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湘豫知道这件事有些晚,她前前后后寄了二十多封信,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现在知道了,她感觉到一阵阵惊悚!
之前她在心底骂了无数遍的“死王珂”,现在是否还活着?她不敢往下想!
她有个同乡,在司令部值班室当通讯员,没办法,只能求同乡,如果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她给那个同乡的理由是,还有很多东西放在指挥排没取回来呢!
回到师部医院,吴湘豫就被抽到了师医院的宣传处,这里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文件,看到更多的报纸。她相信很多东西,未来王珂都可以用到,所以她专门做了一个剪贴本,把报纸上许多好的管理经验,好的带兵方法,好的技战术训练案例都精心地剪贴下来。
如今,这些东西还有用吗?人活着比什么都好。即使不能日日相见,能知道彼此安然无恙就好。战友之间结下的深厚情谊,不知不觉地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奇迹还会出现吗?她期待着、祈祷着、恨不得自己能随着雪地车重返农场,亲手去把战友们都救出来。
和吴湘豫有着同样心情的是炮兵连的全体官兵,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是要求最强烈的一个。
“连长,我去指挥排送过给养,我熟悉路线,让我去吧,保证完成任务!”
副连长鲁泽然更是焦急万分,“老田、老丁,我去带车,我一定设法把他们带出来。”
正常的人,如果有水的情况下,生命的极限可以达到十天,甚至更多,天降大雪,指挥排如果能节省着粮食,找到替代品,即使断粮半个多月,仍然存在着生存的希望。
副连长鲁泽然这样笃定,还因为指挥排有王珂,他坚信王珂必有办法,一定能活下来。
连队支委会紧急决定:副连长鲁泽然带车,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和卫生员于德本随师部支援的雪地车,连夜出发,共同去完成这一艰巨而极度困难的任务。
满满一车的粮食,包括一筐拿到手就能吃的馒头、咸菜、粉肠、白酒,还有就是各种蔬菜、副食品、油盐酱醋、煤、劈柴和治疗冻伤的药品和大衣。
到达师部农场的边沿,不到百公里的路,汽车走了一夜。
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来来回回找了半天,才找到农场通向外面的那条土路。指挥着雪地车立刻开上去,解放车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沿着新压出来的车辙印向前开。车轮上的防滑链并不靠谱,时不时仍然打滑、跑偏和陷住。
路两边原来是排水沟,现在被积雪堆满,如果陷进沟里,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你。
雪深、路失,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出五六百米远。
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到尽头。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天黑也到不了场部。
今天难得没有下雪,而且太阳真的升起来了,雪地里结了一层硬壳的积雪开始融化。这是好现象,也是麻烦事。因为湿滑的雪地更容易陷住。
鲁泽然副连长跳下车,着急地来回转。如果再拖到夜晚,和刚刚来的公路不一样嘛。公路上还有参照物,现在农场田野里光秃秃的啥也没有,怎么认路,必须要加快前进的速度。
一阵风刮过来,掀起他的大衣角。
有了,鲁泽然副连长脱下自己的大衣,摊开垫在前车轮下,车开上去果然很好。
“快,上车拿大衣。”
几十件大衣拿下来了,他和卫生员于德本,一件一件地铺在雪地车的车辙印上,一路向前延伸,车向前开过去,再把压过的大衣拽起来,再铺到前面去。虽然是个笨办法,却明显加快了速度。
等走到中午时分,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孤零零的农场场部。那里寂静无声,副连长鲁泽然闻言爬上车顶,手搭凉棚仔细地看了看,惊喜地叫道:“烟囱有烟。”
烟囱有烟,就说明人还活着。副连长鲁泽然跳下车,就和卫生员于德本,谭小庆三人拥在一起,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这十几个小时的苦和累,值。
几个人信心大增,速度明显加快。奔着那冒烟的房屋,缓缓地前进。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离指挥排不到五百米了,但车怎么也开不动了,原因是那几十件大衣已经拎不起来了,碾得稀烂、混着雪泥。
怎么办?脱棉衣!
副连长鲁泽然率先把自己的棉衣脱下来,垫在车轮下。
接着是卫生员于德本的棉衣、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的棉衣。
司机班副班长谭小庆,在车里不断地摁响汽车喇叭,在这冰天雪地里,仿佛一声一声地呼唤。
终于他看见了一个人走了出来,谁?无线班长黄忠河。
他隐隐约约的听见了有汽车喇叭的声音,立刻跑出屋里一看,果然是一辆雪地车和一辆解放车。
“排长,排长,同志们,给养车来啦!”他兴奋地叫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汽车跑来。
接着“忽啦”一声,指挥排二十多位战士全部跑出来,看到汽车便欢呼着跑来。
跑到跟前,才发现几个人全穿着一件单薄的绒衣,而棉衣全在车轮下,后面是两条长长的、深深的车辙印。
无线班长黄忠河赶紧脱下自己的棉衣,裹在副连长鲁泽然的身上。大家一拥而上,欢呼声和着眼泪一齐飞舞,大家在雪地上跺着、跳着,全然没有了冬天。
接下来,就容易了。指挥排战士们取来了麻绳,众人一起推的推,拉的拉,很快两辆车开到指挥排的门前。
胡志军排长集合全排,大步走上前,双脚一并,向鲁泽然副连长敬了一个礼。
“副连长同志,指挥排应到22人,实到22人,请你指示!指挥排长胡志军。”
“请稍息。”
“是!”
胡志军排长跑步归队,站在全排最前列。
“同志们!”
指挥排全体人员“刷”地立正,22双眼睛一齐注视着副连长鲁泽然。
副连长鲁泽然再也讲不下去了,接着他捂住口鼻,便呜咽起来。
活着就好,活着真好。
这时候,一阵香味从屋里飘出来,司机班副班长韩小庆使劲地耸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的举动也让卫生员于德本拧过头去。
“报告副连长,请求出列。”电话班长向前跨了一步。
“出列。”副连长鲁泽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房间里的狗肉要糊了,我去端下来。”
战士们哄堂大笑。
什么狗肉?这时候,副连长鲁泽然也闻到了香味。
我们在家里担心死了,你们在这里竟然吃狗肉。
“解散!”
随着副连长鲁泽然一声令下,战士们一齐跑向屋里。
进到屋里,才发现,墙壁上挂的一串串麻雀、喜鹊、斑鸠和不知名的鸟肉;还有几条腌制的狗腿、野兔子和刺猬,而旁边的缸里,竟然养着不少的黄鳝和泥鳅,里面还有几个大王八。
掀开炉子上扣着的脸盆,里面炖的狗肉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你们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有鱼有肉有野味,比我们在营房过得还滋润。”
“来,副连长你们辛苦了,每人先来一碗狗肉汤。说好了,就是盐不多,我们没有盐了。”说这话的时候,胡志军排长带着两个兵,端着4碗狗肉汤走了进来。
接过狗肉汤,副连长鲁泽然才发现,炉子下边烧的劈柴。
“你们哪来的劈柴?”
“报告副连长,我们的煤早就没有了,这零下20多度,我们把后面仓库的破门窗都卸下来烧了取暖。”电话班长插话。
吃完肉汤,副连长鲁泽然仔细地端详起每个战士。不仅没有瘦,个个还满面红光。吃得这么好,能瘦吗?
“王珂,王珂,在哪里?”副连长鲁泽然问。
“王珂呢?把他喊来。”胡志军排长也在找,刚刚集合还在队列时,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一名战士跑出去,过了一会跑了回来。
“报告,王珂正在外面卸车呢。”
“对对对,我们光顾着说话,忘了卸车。那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今天晚上会餐!”副连长鲁泽然大声的对同志们说。
“噢……”大家一齐向外跑去。
此时,王珂正扛着半片猪肉,往屋檐下吊。
“为什么不放在屋里?”卫生员于德本纳闷。
“这猪肉气味大,可以引来野狗,正好吊在这里,也可以防止老鼠咬。”王珂答道。
众人一齐上前,帮助把卸下来东西分类,放在小仓库里。
“王珂,你过来。”胡志军排长向王珂招招手,对着副连长鲁泽然说,“我们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王珂是第一功臣。”
副连长鲁泽然笑意盈盈,“王珂,说说,你都干了什么?”
王珂腼腆地笑了,对副连长鲁泽然说:“也没有干啥,就是堆了几个雪人,不知道副连长能看出来不?”
副连长鲁泽然这才发现,远处的雪地里矗立着22尊雪人,个个神态迥异。
他走过去,端详了一下,立刻发现第一个就是排长胡志军,还真像,胸前还挂了一只望远镜。后面的人依次是几位班长,最后一位是王珂自己,竟然拿了一根棍子。ωωω.χΙυΜЬ.Cǒm
“你这是干什么的?”
“打狗棍!晚上抓狗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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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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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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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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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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