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谷茂林在这里,他一眼就会认出,龙泉庄见过的老货郎!
天哪!他没有回去,竟然又跑到满城来了。
难道他还有未了的心事,还有未找到的宝藏?
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单凭王珂后来给他的那对杮子红手镯,就足够他颐养天年了。
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又出现在满城?这里不仅远离西山陵区,更是太行山最东南端。
但是,王珂现在还是想尽快见到他,就是告诉他老鹰嘴不能去,那上面有再多的黄白之物也不能去,更不要去找了。因为那里现在已经成了蛇穴,至少还有好几条黄金眼镜蛇,那会要命的!
看着老货郎拐过四层牌楼,走到一处荫凉处,支好马扎,摊开那块油布,然后从褡裢里一件一件把那些折腾来的零碎玩意儿,摆放在油布上。
王珂看着他摆好,赶紧地走到他的对面蹲了下去。
这老货郎起先并没有在意蹲在对面的解放军,昏花的老眼里布满了白翳。
往复难寻端尾,色行底是因缘。
雾盖红尘温句、可思莫被情牵。
王珂低着头,一字一句地把这首当年乾隆爷题于白玉蚩尤环上的诗句、后来却刻在崇陵那对妃子妹妹手镯上的诗,背了出来。
老货郎抬起头,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位年轻的解放军,嘴里喃喃自语,嘟嘟囔囔,却把上半首诗读了出来。
合若天衣无缝,开仍蝉翼相连,
乍看玉人镯器,不殊古德澹禅。
诗一念完,老货郎浑身颤抖起来,嘴里突然说道:“你你你……”
王珂完全读懂了老货郎想说的那句话: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爷,你还记得我吗?”
老货郎此时终于把王珂认出来了,“你是龙泉庄那位解放军小同志。”
王珂点点头,而此时,吴湘豫和范晓昭也跟了过来,一左一右蹲在王珂旁边。
“大爷,你吃饭了没有?”
大爷空洞的眼中一片惘然,吃饭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王珂向范晓昭伸伸手,因为早晨那两张香河肉饼根本吃不完,被范晓昭用一张荷叶给包好,准备带回干训队去。
“拿来。”
“什么?香河肉饼。”
“好!”范晓昭赶紧把手伸进挎包,掏出那荷叶包包。
王珂打开,递给了老货郎。“大爷,你先垫垫,待会你别在这摆摊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好。”老货郎倒不客气,先是接过范晓昭递给他的香河肉饼,接着又对王珂点点头,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
这哪对哪啊?王珂怎么认识这样一个行为古怪的摆摊人?
吴湘豫不解,范晓昭更是莫名其妙。
但是,凡是王珂喜欢的事,她们就会无条件的照办;凡是王珂认可的人,她们都会欣然接受。
老货郎三口两口吃完香河肉饼,用粗糙的大手一抹嘴唇,露出嘴里两颗黑黄的大牙说:“解放军小兄弟,今天我请你们吃饭。”
王珂实在忍不住笑意,没搞笑吧?一个连自己都吃不饱肚子的人,竟然要请我们三人吃饭?而且从西山认识他开始,王珂已经记不清自己给他多少次吃的了,现在他要回报,你说好笑不好笑?
可是他不忍拂了老货郎的好意,便说:“行,老人家,你请客,我买单。”
在那个年代,“买单”一词很时髦。老货郎显然没听懂。“你说还要买个床单?没有问题,买两条也行。”
老货郎显然对与王珂的重逢异常高兴,转眼分别了几个月,没有想到,一见面又给了自己好吃的。
而且对面还有两名这么俊的女军官!
“王珂,我们上哪?”吴湘豫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看出来面前的这位老人身体有病,而且病的还不轻。
“找个干净一点的饭店,好好吃一顿吧!”
“行。”吴湘豫开始动手,帮助老货郎收拾油布摊下的杂什。
吴湘豫一动手,范晓昭自然也跟上。几个人七手八脚把老货郎的东西又收拾进褡裢,扶着老人站了起来。
老货郎哪里经历过这架式,三名解放军后生在帮自己啊!
他摸摸自己的口袋,吃顿饭莫过二十元,自己还能请得起。
前行百十米,路边有家饭店一看还不错,窗明几净,此时还没有到饭点,饭厅空无一人。
“就是这家吧!”
进了饭店,还没有点菜,吴湘豫抢前一步,递上五张大团结。“老板我们你这里吃饭,多退少补。”
老货郎这一看,哎呀,这哪成啊?“今天我请。”
吴湘豫摆摆手,既然王珂要带这老人来饭店,一定有重要的事。既然自认为是王珂的女朋友,她有义务招待老人。
“大爷,你改日吧。”范晓昭也在一旁帮腔。
全部都坐下后,三个解放军把自己的挎包和老货郎的褡裢,都放在邻桌的一张桌子上,把老人的马扎放在一边。
估计老货郎也是第一次走进饭店,两只眼骨碌碌地向四周看个不停,瞅啥都稀奇。
“解放军同志,我想多问一下哦,这两个女娃是你的什么人?”
稍定,老货郎端起桌子的茶杯呷了一口,便开始盘问王珂,从她们和他的一颦一笑,老货郎大概也能猜出一二,但他还是想亲自求证。
也是,说三人像兄妹,不像;说三人是情侣,哪里会同时有俩?
是啊!这个问题王珂还真不好回答,得罪人的大难题啊。
想了一下,王珂笑道,王顾左右而言他:“战友,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战友。”
这句话说得没有一点毛病,尤其是后面那句“非常要好”,这就远远超过了一般战友的关系。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战友战友,亲如兄弟”,这比兄弟还近的关系是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可能老货郎听不懂“战友”是个什么词,他咧开嘴说:“那就好,那就好,那就不是外人不是?”
“对,不是外人。”王珂又补充了一句,把吴湘豫和范晓昭同时乐得心花怒放。
“解放军小同志,我欠你的啊!”老货郎张开嘴,又如同喝酒一般,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茶叶很差,但对他来说,很香。
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老货郎可又把三个年轻人说糊涂了。
“大爷,你可不欠我什么。”王珂赶紧说。
“欠,我欠你一份大人情。”老货郎一口咬定。
这都哪对哪啊?王珂心里说,那杮子红的玛瑙手镯本来就是你的,蓝花瓷的灯盏本来也是你家的。自己无非给了他一点钱和几块面饼,可那也不能说是大人情啊。
“解放军小同志,你忘记那块朱红的猫眼石了?”
猫眼石,王珂还真的忘记了,就是那块蛇石。
一说起蛇石,王珂忽然想起自己炮弹箱里的那颗蜡丸和那个布口袋。在来集训队的时候,其它的东西都留在了指挥排,包括那付麻将,也只取了几块,随着这两样东西装进提包带来了,因为这些东西,说不准战场上用得着。
看看吴湘豫、看看范晓昭,王珂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后,每个人都送一样的装备,以防战场上的不测。
“大爷,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老货郎说着,伸手就去邻桌拿他的褡裢。
褡裢里都是些不入流的破烂,地摊货,就算是有些所谓的古董,也是价值不高的劣品、次品和残品。
取过褡裢后,老货郎手就有些哆嗦,他把褡裢放在自己的腿上,从后面一个暗袋里,开始拆线。原来他的宝贝也是随身带,只是放在这里。
两个女孩伸过头去,看了一眼,想帮忙却不敢说出来,谁知道人家里面藏的是什么宝贝?
终于,老货郎哆哆嗦嗦的手。从暗袋里摸索出一颗有点血丝红又有点亮晶晶的猫眼石出来,正是王珂当时送给他的蛇石。
这一颗蛇石一拿出来,立刻吸引了两个女孩的眼。
“啊,好漂亮的钻石!”范晓昭伸出那双白晳的手,接了过来。
她举了起来,外表晶莹剔透,里面是泛着红光的猫眼石。
王珂忍不住嘴角的一丝笑意,什么猫眼石,那不过是自己的唾沫产生的化学反应。
可是范晓昭不知道,忍不住放在嘴边亲了一口,那颗猫眼石霎时更加炫烂了,反射出一道迷人的五彩金光。
“耶,里面的光线又变了呦。”范晓昭叫道,老货郎脸色也是一变。
“给我,我来试试。”吴湘豫也接了过去。她先是端详一番,然后学着范晓昭的样子,也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果然那猫眼石里面一闪。
“王珂,你快看,这是怎么回事?”吴湘豫大叫,她手举这块蛇石,扭头看向王珂,嘴巴张成一个好看的“O”型。
而当吴湘豫和范晓昭看向王珂的时候,王珂更加夸张。不仅嘴张的老大,双眼也瞪的溜圆!
半晌,王珂揉揉自己的眼,他接了过去。只见这块猫眼石放在手心里,现在已是五彩斑斓,出现从来没有的奇幻颜色。
要知道,当初叶偏偏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舌头舔也没有任何变化的。
只有自己的口水,才会让蛇石产生猫眼的变化。也就是说,这蛇石与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可是眼下,范晓昭和吴湘豫只是轻轻的一吻,却也产生反应,难道她们与蛇石也有某种联系,那岂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有某种冥冥中的神秘关系?
进而一想,她们两个人,都和自己有……联系?
一想到这里,王珂的脸一红。
老货郎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此魔幻般的变化,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
“怎么到你们手上,又变换色了呢?”他咧开大嘴,那两颗黑黄的大牙,全都夸张地露出来,挤出一副灿烂的笑容。
花开不喜,坦荡做人,才能看到自己的风景。
“大爷,你收好,千万别弄丢了。”王珂不顾范晓昭和吴湘豫的诧异,立刻把时蛇石还给了老货郎。
老货郎摇摇手,却又从暗袋里掏出一对像手镯一样的东西说:“解放军小同志,既然这两位姑娘都不是你的外人,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把这两样送给她们可好?”
这是啥?
王珂一看,立时愣住。说是手镯又不像,外形像壶铃又像水滴,上窄下宽,上扁下厚,中间透空,碧绿满翠。
”你们肯定没见过,这是一对奇珍翠环,家中女眷的最爱。“老货郎得意地笑笑。
”奇珍翠环?“王珂知道,满翠寓意着多才多艺、善于观察、富有灵感,同时也象征着人独立自主、有魄力有胆识、智慧过人,成功必然,享受人生。温干爹曾经告诉过他,在翡翠的领域中,满翠特指翡翠呈现出鲜绿的颜色,没有杂色和浑浊感,具有高度的鲜亮度和透明度。www.xiumb.com
这对奇珍翠环肯定价值不菲,要是放在故宫里,那就是国宝,可是从老货郎手里拿出来,王珂立刻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是送给我们的?“又是范晓昭,她脱口而出,没见过大世面似的。
这邋里邋遢的老货郎,没想到还藏的有这么多的宝贝!
今天跟着王珂进城,一个字,值!
”不不不,大爷,请你看快收起来,养老的宝贝不要轻易示人。“王珂连忙制止,他身旁边看去。
财不露白,这是江湖上的铁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啥养老宝贝,你给我的东西,几辈子都吃不完,我无女儿女,还留这些东西作甚?“
老货郎声音越说越大,全然不顾是在饭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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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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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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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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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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