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太太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听得进去劝,“难道就这样让我忍气吞声了不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那老不死的不就是看我离了老宅,便觉得自己可以当家做主了吗?我偏要告诉她,这个家只要我一天不死,那就永远都是二房的天下,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贴身妈妈劝不住,没想到恰好从外面走进一个少女来,见状问道,“离得老远就听到太太的声音,谁又惹您生气了?”
“哎哟,是珊小姐来了。”贴身妈妈笑着道,“来得正好,快来劝劝二太太吧,二太太正发火呢。”
来人是白宝珊。
她是白元德妾室所生的女儿,只比白玲珑小几个月,因年纪相仿,蔡二太太为了让她给白玲珑做个伴,便自小养在了身边。说是小姐,实际上与丫鬟也没什么区别。早年间蔡二太太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管家之事上,对女儿的管教远不如儿子那般细致入微,只当是弥补女儿的寂寞了。
好在白宝珊也是个乖巧可人的性子,对蔡二太太孝顺有加,对白玲珑也是异常的体贴入微,因为她的这层关系,白宝珊的母亲贵姨娘在蔡二太太的面前也有几分脸面,这对母女又异常的会做人,常把蔡二太太捧得找不到北,蔡二太太便不怎么磋磨她们,这些年倒也少遭了不少罪。
眼见着白宝珊进门,蔡二太太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你来了……玲珑呢?”
“长姐出门去了。”白宝珊柔柔地笑着道,“从前与她常来往的那位周小姐,您是见过几面的,不知道还有印象吗?如今从外国留洋回来,在家里举办了舞会,长姐收到了帖子,吃过午饭便出门了。”
蔡二太太想了想,“周小姐?我怎么不记得这么一号人物了?”
白宝珊道,“她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
政府部门?
蔡二太太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么多年不见了,玲珑怎么想着去给她捧场了?”
一副嫌弃不已的模样,肯定是觉得对方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配与白家来往。
白宝珊轻声道,“您有所不知,都是留洋归来的人,周小姐还请了管二少爷去酒会。”
蔡二太太恍然大悟,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个玲珑也真是的,怎么就认准了管家的人?难道除了他们家,上海滩再没别人家能供她吃饭了不成?整天就是管二爷管二爷的,听得我耳根子都要起茧子了。只要有管二爷的地方,她保证屁颠屁颠地赶过去,真是一点儿身价也没有。”
白宝珊在一旁聪明的没有接口。
有些话蔡二太太说得,她可说不得。
回头传到白玲珑的耳朵里,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吗?
不过经她这么一岔,蔡二太太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贴身妈妈见状忙倒了新茶送来,又吩咐下人进来打扫地上碎片。xǐυmь.℃òm
蔡二太太只觉得头疼不已。
白宝珊缓步上前,轻轻替她揉起了太阳穴。她力道适中,蔡二太太本来烦躁的心情瞬间便宁静下来。她满意地笑道,“这么些年了,只有你最得我心,别人要是有你一半的贴心,我就烧了高香,也不至于头疼的恨不得要撞墙了。”
白宝珊轻声道,“能为太太分忧解愁,那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您以后哪里不舒服了,只管叫我来服侍您。”
蔡二太太道,“你好歹也是白家正儿巴经的小姐,虽说是庶出的吧,但一直养在我身边,和其他姨娘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怎么能让你老做这下人干的活?”
白宝珊柔声道,“太太对我的好,便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太太只管吩咐就是了。”
蔡二太太对她的态度异常满意,满脸都是享受,她忽然问道,“玲珑出门,怎么也没上你?”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
白玲珑是个火爆性子,和自己不相上下,上海滩的名媛小姐里没有几个真心与她交好的。若是白宝珊跟着还好些,遇到事也能在旁提醒几句,她不去……蔡二太太还真有些不放心。
白宝珊道,“太太不知道,周家的地方没多大,放不了太多人,所以帖子上只邀请了长姐一个人,我便不好跟去了。”
蔡二太太撇了撇嘴,“我就说嘛……小门小户的,即便能在政府机关谋个职位又有什么了不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年到头那点儿收入还不够人情往份的呢!”
白宝珊道,“太太,周家这样就算顶数不错了,您以为人人都像二哥似的那么能干呢?”
蔡二太太闻声立刻笑了起来,“那是自然,睿哥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纵观整个上海滩,也没几个能和他齐头平坐。”
白宝珊一笑,专心地替蔡二太太揉起了头。
蔡二太太也不再提出门的事情。
贴身妈妈见状轻轻退出了门外。
白宝珊一边揉,一边问道,“太太,怎么不见嫂子?”
蔡二太太想也没想地哼了一声,“快别跟我提她,好好地心情都给弄坏了。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看她一眼我都膈应得慌,她不来倒好,我眼不见为净,还能多活几年。”
蔡二太太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也不是什么秘密,二房自上至下就没有不知道的。
白宝珊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揉了一盏茶的功夫,蔡二太太舒服了许多,心情愉悦地道,“难得你来了,今儿晚上就陪我一起吃饭,我让你后灶给你做清蒸鳜鱼,你最喜欢吃的。”
白宝珊感激地笑着道,“多谢太太。”
清蒸鳜鱼却不是她喜欢的,而是白玲珑喜欢的。
白宝珊便留在了蔡二太太的房里,不但用了晚饭,饭后还扶着蔡二太太在洋房的花园里走了两圈。蔡二太太道,“这园子我还是不太不满意,洋人的眼光就是不行,种的都是些什么花草?土不土洋不洋的,今年也就罢了,明年依着我的意思全都砍光了,另种好看的才是。”
白宝珊道,“这有什么?如今既然搬过来了,想怎么安排都看您的意思。”
蔡二太太笑了笑,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那是自然,谁让白家是咱们二房的天下呢?你父亲虽然不成器,但好在睿哥能抗住事,咱们二房也算是否极泰来了。想当年你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那可真是瞧不上咱们,可现如今又如何呢?”
当年的事白宝珊还小,多数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她不敢胡乱插嘴,笑着道,“也是太太福气大,这都是您应得的。”
这话说中了蔡二太太的心事,她顿时眉开眼笑地道,“那是自然。我刚出生那会儿,可是有高人给我看过八字的,说我这一生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只会越过越好的。”
傍晚的风有些凉,白宝珊见状忙道,“太太,风起来了,我送您回去吧。”
蔡二太太道,“你累了半晌,回去歇了吧,让下人扶我回去就行。”
白宝珊笑道,“还是我来吧,长姐走之前特意向我交代的,让我好好陪着您,免得您一个人无聊没意思,我怎么敢不把长姐的话放在心上呢?”
蔡二太太无奈地道,“你这孩子,就只怕玲珑,难道就不怕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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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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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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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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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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