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赶到后一打听才知道,出发去南京的船早就起锚了。严管事心凉了半截,又赶紧跑回到家里来复命。
黄氏听说后软软地瘫坐在了椅子上,“这……这可怎么办?”
唐老夫人沉默不语。
黄氏道,“要不让严管事和阿顺追上去?若是明儿有船的话,说不定能赶得及。”
唐老夫人见她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沉声道,“且不说明日会不会有船,哪怕真有,蓉萱坐的是小船,航行速度要快多了,严管事这个时候出发又怎么来得及?”
“那怎么办?”黄氏一脸担心,脸色发白。
唐老夫人道,“只盼望崧舟和荛哥的脚程快一些,若是能和蓉萱一起赶到南京就好了,到时候相互有个照应,还可以将蓉萱给我平安带回来。”
可她自己也知道,陆路和水路的脚程相差的不是一日两日,等唐崧舟千里迢迢辛辛苦苦地赶过去之时,只怕白蓉萱都要启程往回走了。
她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至极。
李嬷嬷上前两步道,“老夫人,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此刻除了惦记萱小姐之外,您还得想想姑太太那边要怎么安慰,萱小姐这一走,总是要找出个理由来的,不然姑太太那边怕是不会信服。”
是啊……还有阿姝……
唐老夫人头疼不已,“你说该怎么办?”她看向黄氏。
黄氏这会儿也是乱糟糟的,哪还有什么好主意呀。唐老夫人见状道,“要不……就直接跟她说实话吧。”
“啊?那怎么行!”黄氏大惊失色,“阿姝会承受不住的,她的身体还一直没养好呢。”
唐老夫人思索了半晌,“早晚都要知道,我们还能瞒多久?”
黄氏不忍心地道,“可……可……”
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唐老夫人脸色凝重,“能不能挺过来就靠她自己了,可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你这就让严管事去请个大夫回来预备上,我好去跟她说话。”
黄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唐氏知道消息后会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她的后半生还有什么希望?
黄氏哭着去找严管事吩咐。
大夫很快便上了门。
唐老夫人整理了一下情绪,由李嬷嬷扶着去了唐氏的屋子。黄氏远远地站在屋檐下望着,没过多久,唐氏的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寂静的夜色之中,哭声宛若枭鸣,让人觉得无比的凄凉和不甘。
紧接着声音一窒,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黄氏连忙道,“快!快让大夫过去!”
唐家人七手八脚地领着大夫往前跑。
黄氏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似往日那般智计百出,此刻所能期待的,也不过是蓉萱能够平安归来。
一阵夜风吹来,冷得她打起了寒战。
黄氏甚至不敢想之后的事情,眼前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茫然。
白蓉萱所乘的船一路向南京进发,速度果然奇快。船上的船员不多,每个人都身兼数职。白蓉萱自从上船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的时候多醒来的时候少,吴介倒是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睡着,免得起来后饱受晕船之苦。
他没想到白蓉萱晕船会这样严重。
在断断续续的睡梦中,白蓉萱一会儿梦到前世,一会儿梦到哥哥,一会儿又梦到白家,一会儿又梦到北平……
琐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来回闪现,让她头疼欲裂,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掉才好。
每当这个时候心底就会迸发出一个声音来——不能死!现在还不能死!m.xiumb.com
她还没有接哥哥回家,还没有找出事情的真相。
她一定不能有事!
凭借着这一股信念,即便白蓉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仍旧没有放弃。
船长受了小乙子的单独嘱托,对这两人自然格外的关照。吴介也是个聪明人,一天不到的功夫,就和船上的人打成了一片,称兄道弟。船员见他性情开朗,也都愿意和他说话,还特意准备了一碗治晕船的偏方汤药,“拿过去给你们家少爷喝了,保准见效。”
吴介连连道谢,服侍着白蓉萱喝下。
白蓉萱晕船的症状果然缓解了不少,只是她仍旧没什么力气,甚至连每一口呼吸都让她倍感吃力。
吴介异常地担心,生怕她有个好歹,根本坚持不到南京。
白蓉萱反而还劝起他来,“你放心好了,哪怕是死,我也会顺利抵达南京的。”
她两世为人,已经隔了太久没有见过哥哥,哪怕是最后一面,她也一定要见到哥哥才行。
船一路航行,片刻都没有停歇。
老天爷赏脸,风平浪静,即便夜里起风的时候也很少。在船上过了五日,船已进入南京的管辖区域。可谁也没想到河道前方会出现一排排整齐停靠的船只,小船顺势停了下来。船长和一旁的大船船员打听之下才知道,三天前南京城戒严,任何船只车辆都需要有政府批件才能进入,否则便只能靠边等着。
船长大为诧异,“又出了什么事儿?之前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呀!何况把我们拦在外面,大家上哪去搞政府批件,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谁说不是呢?”大船船员撇着嘴一脸不高兴地道,“我们船上载的是布匹丝绸和一些广东来的日用品,这都还好,听说前头船上有不少运送蔬菜水果的船只,船长哭天抹泪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要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要赔得血本无归了。”
船长道,“难道要一直等下去?港口那边可有消息什么时候能放行?”
“没有!”大船船员斩钉截铁地道,“政府要封禁河道,谁还敢说个不字?大家只能认栽,乖乖等着放行。”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后头又来了一艘船,挡在了小船的身后。
吴介把这一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回了船舱向白蓉萱转述,“上次来的时候一路顺利,还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白蓉萱有气无力地道,“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入城?”
“我再去打听一下。”吴介急匆匆地从船舱跑了出去。
船在河道上停泊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前方仍旧什么消息也没有传出来。白蓉萱软软地躺在床板上,心乱如麻。
眼看着就要到南京了,她既希望可以快点入城找到商君卓了解情况,又非常的害怕去直面现实。
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梦境,南京城内的哥哥还在温暖的教室内读书,健康平安地活着。
等到了下午,有些船实在等不下去了,大家商议着如何去找政府要所谓的批件。
吴介在外头打探了半晌,又跑回来向白蓉萱道,“萱……治少爷,有些船已经靠岸派船员下船了,准备从这里步行进入南京城……”
他的话还没说完,白蓉萱便抢着道,“我们跟他们一起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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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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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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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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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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