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生愤慨地道,“虽然西医是国外传进来的新鲜东西,但干这行的毕竟是国人,面对血脉同胞还只认钱,实在令人所不齿。听说曾绍权对西医格外推崇,有个头疼脑热都要找西医来瞧一瞧,还有心要开设西医医院,只苦于资金不足,这才一直没有着手安排。不过我看他的架势,早晚都是要实施的。这两年天灾不断,多少人无家可归饭都吃不上,他身为代总理不考虑如何安置灾民,只想做这些表面功夫,我看他也不比上任总理好到哪里去。”
他越说神情越激动,完全没有顾及白修治此刻才刚处理了伤口,可没心情与他讨论实事。
这一棍子用力着实不小,虽然伤口已经缝合,但白修治依然头昏脑涨,走路都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
孟繁生紧紧地抓着他,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
白修治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头有些疼。”
孟繁生道,“那还能不疼吗?一棍子敲下来,是个人都会疼的。范至简这个人真是阴险,我本以为他也就说说罢了,谁成想他居然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样的人放到社会上去也是危害一方,咱们要是早认清他的真面目,压根就不会和他有任何来往,没得结交小人做什么。”
白修治低声道,“未必真就是他做的,至简那个人也就是嘴巴厉害,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孟繁生生气地道,“那个背影除了他还有谁?何况你为人忠厚,和谁相处都是以礼相待,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除了范至简这卑鄙小人我简直想不到另一个人!亏他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呢,早前还跟咱们吹嘘他从前是多么的刻苦受到了多少褒奖,如今看来他的书只怕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www.xiumb.com
白修治道,“算了,好在人没什么要紧事,就这么过去吧。”
“那怎么行?”孟繁生显得比当事人还要生气,憋得满脸通红,“你等着吧,我一定为你做主,起码要和范至简那些同乡把话说清楚,让他们知道范至简是个什么样的人?等消息传到家乡,我看范至简还怎么在当地做人?哪有这样做人办事的?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也就是了,怎么能背后抽冷刀子下手呢?简直连人都称不上!”
白修治道,“千万别把事情闹大。哪怕真是至简做的,想必也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应该已经后悔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把事情做得太绝,将人逼到绝路上去呢?到时候他无路可走,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在明他在暗,这可是防不胜防的,没得给自己结些后患无穷的仇怨。”
孟繁生见他并不是一味地善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不再担心,索性没有多说。
因怕牵动白修治的伤口,孟繁生故意走得很慢。月色萧索,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走过一条小街,就在前方的转角处忽然走出一个身影。有了之前的袭击,孟繁生的心一直提着,猛地见到有人走过来,立刻提起警觉,二话不说握起了拳头。
那人缓缓走上来前,月光下左脸生着一块好大的黑痣。他恭敬地向白修治行了一礼,“治少爷!”
白修治立刻认出了他,“贾管事!”
孟繁生好奇地问道,“你认得他?”
他总觉得眼前这其貌不扬的黑痣男不像什么好人。
白修治点了点头,“这是白家的管事,从前见过几面。”
贾管事注意到白修治头上的纱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治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白修治不想多说,简短地解释道,“没什么,不小心磕了一下。”
“看了大夫没有?”贾管事紧张地问道。
白修治道,“已经看过了西医……”
话还没有说完,贾管事便激动地道,“西医怎么能行呢?洋人的东西哪能看得了咱们的病?还是要找中医看看才行!”
他显得异常担心。
白修治缓缓地道,“不用这样麻烦了,伤口已经处理过,回头好好养着就行了。你怎么来南京了?”
贾管事客气地道,“南京这头的生意出了些状况,二老爷打发我过来瞧一瞧。”他并没有说得很详细,而且表情躲躲闪闪的,一看就是有所顾忌不能实说,但白修治问起,又怕惹得他不高兴,只能这样含糊地应付了事。
白修治也不过是随口关心一句,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他点了点头,礼貌又疏远地道,“辛苦了。”
孟繁生看出了端倪,出声道,“浚缮,你身子不舒服,咱们还是赶紧回学校去吧,免得着了风,回头要不舒服的。”
白修治笑着道,“好,我正准备跟你说呢,大家想到了一起。”他客气地冲贾管事点了点头,“先告辞了。”
贾管事却急忙拦在他的面前,“治少爷,要是没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我怎么能让您这样走呢。”他转身冲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挥了挥手,车子见状立刻启动,缓缓地开了过来。
贾管事道,“治少爷,我送您一程。”
孟繁生瞪大了眼睛。此人不过是白家一个小小的管事,出门居然都可以坐车了?那白家在上海……
他简直不敢想。
白修治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离学校已经不远,我们走回去也很快。”
“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会碰上什么样的人?如今到处都是难民,都是些活不起的小人,碰到你们这样文质彬彬的书生,还不一窝蜂地涌上来欺负?您信我的话,坐车回去安全些。”贾管事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门,“又不耽误什么事儿,您千万别怕麻烦。”
白修治却没有动,而是问道,“贾管事,你是二房手下的人,我是三房的人,你对我这样客气,就不怕被上头的人知道了迁怒你吗?”
贾管事一怔,随后便道,“治少爷您有所不知,自从二爷当了家,我们这些手底下人的日子都不大好过,蔡二太太又是个眼睛不揉沙子的主,只要犯了一点儿错也要重重责罚,丝毫不留情面,我实在不想在他们手下干了!治少爷,将来您回三房继承家业,我能不能跟着您效力?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尽心做事,绝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这倒让白修治措手不及。
他怎么也没想到贾管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贾管事真诚地道,“治少爷,您肯定还不知道,白家如今已不是当年的白家了……”
白修治轻轻叹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他自幼长在外面,又怎么会了解白家的情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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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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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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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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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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