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光中传来噼啪一声,爆出一个火花。白修治添了些柴,又多喝了一碗姜糖水驱寒。
商君卓回到里间后便没了声音,也不知道睡下了没有。
白修治被火光烤得暖呼呼的,眼皮越来越沉,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你睡着了吗?”里间忽然传来商君卓故意压低了的询问声。
白修治立刻精神一振,连忙回道,“没有,你呢。”
这不是傻话吗?如果她睡着了,又怎么会说话呢?
“我也睡不着。”商君卓忍住笑,故作轻松地道,“你好些了没有?还冷吗?”
“不冷了,我刚刚又往炉子里加了些柴。”白修治轻声道,“也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再这样下去,有些地方怕是要受灾了。”
商君卓道,“今年的雨水特别大,也不知道是谁冲撞了龙王爷,惹得他老人家不痛快要发怒生气。”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都觉得睡意全无。
商君卓问起了白修治的妹妹,“你妹妹是叫蓉萱,对吧?”
谈及自己的家人,白修治的声音越发温柔,“对,都是草字头,是我舅舅起的。唐家这代人都是这个字,舅舅家的大姐叫学萍,小妹叫学茹。”
明明是白家的后人,却按照唐家族谱的辈分取了名字,商君卓联想到白家那复杂的情况,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蓉萱……”商君卓重复着这个名字,“你舅舅对她一定有很大的期许,希望她既柔软又坚韧。”
白修治道,“这我就不懂了,只是听外祖母提过一嘴,蓉萱出生的时候万物复苏,萱草长得十分茂盛。萱草不但可以药用还可以染色,虽然在江南很是常见,但却十分受人喜欢,我舅舅便做主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或许是希望她能受人喜爱吧。”
商君卓道,“那你妹妹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倒有些把白修治给问住了,他想了半天才幽幽地道,“蓉萱自小十分懂事,小时候就像个糯米团子似的,白白软软得很是可爱。她与我十分亲近,我记得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屁颠屁颠地跟在我的后面跑,有时候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反而弄得我担心得不行。她很是善解人意,只是话不多,我外祖母和舅母都很喜欢她,弄得舅舅家最小的妹妹总是争风吃醋。我妹妹性格沉稳,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我舅舅家最小的茹妹妹就不一样了,她上房揭瓦,比男孩子都要淘气,让我舅舅和舅母格外头疼,偏偏又拿她没什么办法。如今又大了一些,也不知有没有什么长进。”
商君卓道,“看来你少年时在舅舅家的生活还是很有趣的。”
白修治回想到过去,微笑着道,“可不是嘛!我舅舅那个人有些严肃,大家轻易不敢在他的面前开玩笑,就算是年节这样轻松愉悦的好日子,也总是有多远躲多远。当时只觉得怕他,如今才能明白他对我们的期许与重视。我舅母那个人和你性格很像,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而且非常的开朗,好像在她身上就没看到过烦心的事。至于我外祖母……她是我最为敬重的人了,处事公道又和蔼可亲。我外祖父去世的时候,家里扔下了一堆烂摊子。当时我舅舅年纪尚轻,不足以支撑家业,全靠我外祖母一人辛劳,哪怕到了现在,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舅舅还要跟外祖母商量才行。”
商君卓留意到他没有提及自己的母亲。
白修治自然也心知肚明。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道,“我母亲性格柔弱,遇事没什么主见,但心地却十分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等她见到了你,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商君卓微微一笑,“你长得像母亲还是像父亲?”
“像我母亲多一些吧。”白修治缓缓地道,“起码别人都是这样说的,听得多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何况我父亲去世得早,我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了。我母亲说我妹妹和父亲有几分相似,不过我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觉得蓉萱跟我母亲也是很像的。”
商君卓道,“那你母亲一定是个大美人咯?”
白修治微微一愣,“为什么这样说?”
商君卓笑着道,“你不是说自己和她很像吗?”
白修治恍然大悟,“所以你觉得我长得也很英俊了?”
商君卓呸了他一声,“真是不要脸,哪有这样厚着脸皮表扬自己的。何况你长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那么多爱慕你的女生,不是足以说明一切了吗?”
白修治道,“长相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等我上了年纪,模样自然也会随之改变的。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不是我们能选择的,美丑又有什么差别?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只有两颗心连在一起,能够走得常常远远,那才好呢。”
商君卓道,“那怎么能一样?和漂亮的人在一起赏心悦目,做什么都是高兴的,何况还会影响后人,所以结亲时大家才会挑对方的长相呀。”
白修治忍不住笑道,“那你面对我的时候也会高兴吗?”
当然会……
商君卓差一点儿脱口而出,幸好她反应快,急忙止住了话,故意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再好看的东西看得多了也会腻歪的,再说我又不是你身边的那些女同学,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要争风吃醋个半天。”
白修治装出一副上心的模样,感叹道,“我说呢,要不怎么会说我是开胃的小菜,原来是看腻味了!”
商君卓嘿嘿一阵笑,“你这小心眼,居然还记得这句玩笑话。好吧好吧,以后再不敢说您是开胃小菜了,您是满汉全席总行了吧?”
两个人东拉西扯的,时间过得很快。
商君卓终于累极,靠在枕头上睡着了。白修治见她没了声音,又往火炉里添了把柴,也缓缓地闭上了眼。xǐυmь.℃òm
不过白修治还是高看了自己,半夜里他被冻醒了。本以为是火炉熄灭了,没想到火炉烧得正旺,他却不住地打着寒战,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应该是着凉了。
他不敢做声,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又将锅里那些姜糖水一饮而尽,可身上的寒意却始终无法退去。
他再次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只觉得头疼欲裂。
浑浑噩噩中听到商君卓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只见商君卓正一脸关心地站在身前,“修治,你怎么了?”
白修治微微一笑,很想让她放心,但嗓子却又干又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商君卓摸了摸他的额头,生气地道,“还要装没事呢,明明已经烧成了这样。快跟我到里间来躺着,再这样下去非生一场大病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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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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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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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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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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