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说笑笑的,等到了下午,裁缝铺的婆子喜滋滋的上门来了。随她一同来的还有两个学徒,都是少妇打扮,许是还不习惯这样抛头露面的,甚至不敢抬头看人,一直低着头不搭腔。裁缝铺的婆子连使了个几个眼色她们也只作不见,把婆子气得肝痛,只能硬着头皮对黄氏笑道,“夫人千万别见怪,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遇到生人就像冬天的知了——一声不响。我在家交代了又交代,却还是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黄氏笑着道,“这有什么的,慢慢来就好了。”对几人异常的客气,又命崔妈妈奉茶端水果。
裁缝铺的婆子自从年轻时起便走东家串西家,见多识广嘴巴也利落,见状立刻起身给黄氏福了个礼,“阿弥陀佛,还得是唐夫人,待人接物就是比别人家客气,怪不得外头的人只要一提起唐家就赞不绝口。像我们这样的人,就靠手艺过日子,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碰着那好说话得还好,起码能有个好脸子,碰上那杵倔横丧得连个笑模样也没有,倒好像我们欠了他多少钱没还似的。”
说话间崔妈妈送来了茶水,裁缝铺的婆子笑眯眯地对两个学徒道,“你们瞧瞧,还有咱们的茶水喝,别人家有个坐的地方都不容易,还想喝水?那不是大白天的做梦吗?”
两个学徒闷闷地应了一声,神色拘谨又尴尬。
黄氏却不想和她有太多交流,毕竟这样的人张家进李家出,什么话过了她们的耳朵,将来被传成什么样都不知道。许多家宅里的私密事情就是被她们乱传出去的,最后闹得沸沸扬扬,让人遮掩都遮不了。
得罪是不能得罪的,只要客客气气的招待,什么话也别泄露就完了。
黄氏与裁缝铺的婆子说起了做衣的用处,婆子故作惊喜地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又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尽管放心,这件事儿既交到了我的手里,自然没有不尽心的。难得夫人信得过,不但日子能保证,做工我也会盯着的,一针一线保证不会出错,大少爷穿着得体,这婚事也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黄氏点了点头,“那就全靠您操心了。”
“都是分内的事儿。”裁缝铺的婆子喝了两口茶,一脸惊叹地道,“我的老天爷,我这嘴巴上辈子修得什么福,居然能品到味道这样纯正的茶。夫人真是大好人,待客也用这么好的茶叶,这要是换作我,只怕心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黄氏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喜欢喝的话,回头我包一些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裁缝铺的婆子喜气洋洋地道,“阿弥陀佛,还是唐夫人大方,只是我有什么脸收您的东西?”但话锋一转,又立刻道,“虽说无功不受禄,但唐家毕竟家大业大的,您给了我脸面,我要是拒绝又有些不好。既如此我就收下,以后逢人便会称赞您的好,让周围的人也都知道唐家的宽厚。”
黄氏最怕她乱说这些,闻声立刻道,“不过是一点儿心意,不足以对外人讲。何况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来家里的人多了,我又不能人人都送茶叶,到时候不免让人觉得厚此薄彼,反而不好,您说呢?”
裁缝铺的婆子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倍有面子。唐夫人不送别人东西,却偏偏送了自己,难道不是高看自己一眼吗?她顿时挺直了脊背,得意地瞥了两个学徒一眼,“瞧我这个糊涂劲儿,亏得夫人提醒了一句,不然我这张嘴又要给您惹事了。您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不会对外人胡说八道的。”
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黄氏笑着点了点头,让崔妈妈叫了唐学荛过来量尺寸。
唐学荛很快便大步进门,两个学徒自然是看也不敢看的,只能谨小慎微地在一旁帮忙,倒是裁缝铺的婆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看到唐学荛,赞美的话就像不要钱似的,想到什么说什么,“瞧瞧这标致地公子哥,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能遇上我们唐家的大少爷。不是我夸口,走了这么多人家,顶数你们府上的大少爷看着最温和,一看就是个好脾气好相处的。不像别人家的爷们,仗着家里有几个子儿,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我是看不上这样的人的……”
把唐学荛说得浑身不自在,但还是坚持着让对方量好了尺寸。
裁缝铺的婆子嗤嗤称奇,“瞧瞧这肩宽,一看就是有担当靠得住的。再看看这胸膛,肯定胸怀宽广能容事,再说这腰身这体格……唐夫人,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晚上就要乐得睡不着觉了。”
唐学荛再也待不下去,眼见着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立刻对黄氏道,“妈,爹那边找我还有事儿,我就先过去了。您这边有什么吩咐再安排人去叫我就是了。”
黄氏知道儿子不擅长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去吧。”
唐学荛逃也似的跑了。
黄氏又留了裁缝铺的婆子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婆子便道,“唐夫人,大少爷的衣裳是正经事,我这就赶回去给他安排着裁布缝制,要不怕赶不出来。”
黄氏没有多留,亲自送她出门。崔妈妈趁机上前,将已经包好的茶叶送到了婆子的手里。
裁缝铺的婆子更是喜形于色,觉得黄氏非常地会做人,给足了自己体面。往出走的路上,她感激地说道,“夫人只管放心,这衣服要是做得不好,我是一个钱也不敢要的。耽误了大少爷的正事,我就是上门来负荆请罪也不为过。”
黄氏客气地道,“您的手艺谁不知道?在杭州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也不会都赶着请您帮忙了。”
这话正说在了裁缝铺婆子的心口上,她顿时一脸得意地道,“什么手艺不手艺的,谁家做衣服不这样?不过是老主顾们赏饭吃罢了。不瞒您说,我这上午才从马家出来,他们家的二小子和您家的大少爷一样,也是年后定亲,这不就把我叫过去量了尺嘛!”
“是吗?”黄氏笑着问道,“定的是谁家的姑娘啊?”
“这我可不知道。”裁缝铺的婆子道,“我也不是那多嘴多舌喜欢打听事的人。至于这亲家……马夫人提也没有提,马家的二少爷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看模样就知道是不愿意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吧!马家现如今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早些年诗书世家说出去还好听些,现在却一点儿用也没有,要不怎么老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我听人说……马家二少爷的婚事都没有媒婆愿意接,偏偏马老爷是个心里没数的,还以为自家的儿子得抢着要呢,结果女方家一听马家的情况,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可比那拨浪鼓摇得还厉害呢。”
琇書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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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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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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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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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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