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堂门脸不算太大,前头连着药铺,后头则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其中两间房单独空了出来,留给需要住在医馆里治疗的病人使用,这会儿吴介就躺在其中一间病房内,吴妈则在外头的墙角坐着,眼睛又红又肿,却仿佛哭干了眼泪一般,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地面,整个人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
本草堂的小伙计领着白蓉萱和唐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唐氏心疼地叫道,“哎呀,你说说你,怎么就直接坐在了地上?也不怕着凉生病,快起来。”
吴妈听到声音抬起头一看,总算找回了一些精神,委屈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唐氏的大腿,“夫人,我……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儿,我也不能活了。”
唐氏和白蓉萱连忙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怎么会呢?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白蓉萱也问,“你怎么到外面坐着来了?”
吴妈六神无主地说道,“大夫正在给他诊脉呢,我在一旁碍事,就被赶出来了。”
只怕是吴妈关心则乱,影响大夫问诊吧?
崔妈妈和春桃趁机走上前来问道,“吴妈,你吃东西了没有?夫人特意包了些吃得过来,你赶紧吃两块点心垫垫吧。”
吴妈摇了摇头,心酸不已地说道,“我儿子生死不知,我哪有胃口吃东西呀?世上哪有我这样做娘的,狠心把孩子一个人撇在了乡下,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两面。当初孩子他爹去世的时候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儿子,我却全然没放在心上,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拿什么脸去见孩子他爹啊?”
崔妈妈也跟着心疼,眼圈都急红了,拿出帕子替她抹着眼泪。
白蓉萱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本草堂的大夫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你儿子还年轻,肯定不会有事的。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有些事还等着你拿主意呢,这个时候你倒下了,你儿子就更没有可以倚仗指望的人了。”
吴妈听了白蓉萱的话后愣了愣,脑子混浆浆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蓉萱便抓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儿子正在性命攸关之际,你们母子连心,即便他已经陷入昏迷也能感受到你的力量,你必须要坚定内心,相信他一定可以重新好起来,这样他才有力气和病魔斗争,要是这个时候你自己先心如死灰,他也就如同风中的蜡烛,坚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被吹灭了。”琇書網
吴妈一听,这才振奋了些精神,死死握着白蓉萱的手道,“萱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支撑住的,就算是为了儿子我也必须得咬牙坚持下去。我们娘俩都不会有事的,将来还有好日子要过,我还要亲眼看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不会这么狠心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说着说着,眼泪再次决堤,扑在白蓉萱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唐氏和崔妈妈看着难受,都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的春桃更是捂着嘴痛哭失声。
白蓉萱想到了上一世和吴妈相依为命的时候,无数个深夜她们都是这样相互依偎取暖,彼此安慰着对方坚持下去。
如果没有吴妈,只怕自己早就放弃了吧?
白蓉萱轻轻拍扶着吴妈的后背,低声道,“这才对嘛,你还没喝过儿媳妇敬给你的婆婆茶,吴介也没有给你抱孙子,这个时候可不能轻言放弃。”
唐氏见女儿这副样子,心里十分的感慨。没想到当初随自己颠沛流离,最终诞生在娘家的女儿一眨眼的功夫也长这么大了,而且蕙质兰心,端淑良顺,她又欣慰又心疼。如果丈夫还在世的话,有这样一件贴心的小棉袄整日陪在身边,他只怕做梦都会笑醒呢。
唐氏微微一笑,出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老夫人已经撂下话了,只要你儿子一好就留在唐家,再也不回乡下了,以后你们母子也不用分离,可以团圆在一起过日子了。等治哥从南京回来就跟着他办事,治哥没回来之前就跟在蓉萱身边。”
吴妈愣了愣,本能地就要拒绝,可还没等她开口,白蓉萱就眼疾手快地制止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等你儿子醒了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儿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他的意思,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谁留也不顶用。”
吴妈这才放宽了心,含着泪点了点头。
病房内的大夫走了出来。
那大夫年过六十,长得斯斯文文,下颌留着山羊胡,过去也常去唐家走动,还替唐氏诊过脉,也算混了个脸熟。他连忙迎上前来,微笑着跟唐氏打了个招呼。
唐氏客客气气地回了一礼,开门见山地问道,“安大夫,我也不和您拐弯抹角了,那孩子现在的情况如何?”
安大夫沉吟了片刻,脸色有些犹豫不决地说道,“这里平日里病患很多,隔壁还住着两个得了痢疾的人,夫人和小姐千金之体,可不能在这里久待,否则过了病气给您二位,我们怎么能担待得起?请跟我到后院来,我再一一向您说明。”
这就是有话要单独向唐氏说的意思。
白蓉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用眼神向崔妈妈示意了一番,崔妈妈立刻会意地留了下来陪着吴妈,白蓉萱则扶着唐氏跟着安大夫去了后院。
穿过一个小门,后面同样是一个宽敞的院落,中央摆着一排排的药架子,上面摊晒着药物,满院都是中药特有的味道。
两个年纪很小的伙计见状,机灵地搬来了三个板凳,又向安大夫问道,“安师傅,沏什么茶?”
安师傅道,“把月前新买回来的红茶沏一壶送过来。”
两个小伙计齐声答应,快步跑去茶房沏茶。
安大夫不好意思地笑道,“医馆简陋,没什么能招待的好茶叶,唐家又是世代经营茶叶铺子的富贵人家,夫人和小姐什么名贵的品种都喝过了,可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唐氏连忙道,“不用忙了,我们又不是来喝茶的。安大夫,那孩子……”
安大夫欲言又止,脸色为难地摇了摇头,“情况不大乐观。那孩子肺火攻心,又耽搁了太久的病情,就算我们全力救治,只怕也挺不过三五天。”
“什么?”唐氏一呆,“安大夫,您务必要给费费心思呀,那孩子年纪没多大,要是这么没了实在太可惜了。”
“医者有慈悲救人之心,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断不会轻易放弃。”安大夫轻轻叹了口气,“就怕自己学艺不精能力有限,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也是无奈至极。”
唐氏为难地看着白蓉萱,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白蓉萱也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重生之后事情会发生这么多的改变。董玉泺突然来杭州探亲,自己又被江耀祖当街拦路,以至于唐家和江家撕破了脸皮,以至于闵家和白家派人来平事,之后她发现相姨娘的奸情,现在吴妈的儿子又命悬一线……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幻,白蓉萱自己也搞不懂了。难道说前世的一切只是自己生病时做得一场梦?那些曾经发生的所有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上海的寒冷的冬日,天津温暖的夕阳,北平四四方方的四合院……
这些都是存在于自己梦中的泡影吗?
就在白蓉萱母女面面相觑,都觉得无能为力之际,安大夫忽然开口道,“夫人和小姐不要气馁,这孩子也不是全无希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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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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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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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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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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