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学荛微微一愣,但还是立刻就应了下来。
大门外唐家长房的马车早就已经候在那里,黄氏细细叮嘱了唐学莉一番,不放心地目送唐学荛护送着她离去。
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西湖边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散播开来。不少人都等在唐家大门前看热闹,见黄氏送人出来,有几个胆大的婆子妇人瞬间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当面问了起来。
“唐太太,听说家里的小姐在湖边上给江家那位二世祖拦下来了,是真的吗?”
“小姐肯定受了不小的惊吓吧?”
“不知道吃了什么亏没有?”
一般人家遇到这种事肯定都要低调处理,最怕别人说三道四。这些人也没安好心,全是等着看笑话的,平日里就特别喜欢张家长李家短地扯些闲言碎语,说起别人家的事情时如数家珍,比自己家的事情都上心。
黄氏没想到事情传播得这样快。她本来不想和这些长舌妇多费口舌,但转念一想要是唐家不出面,流言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呢。
她索性走出大门,大大方方地任人打量,语气平和地说道,“没错,的确是在西湖边上了遇上了江家的人。江家那位二世祖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见到个略齐头整脸的女子就像只粪蝇似的围上去乱哄哄,幸好我们家里的姑娘临危不乱,想到要跳湖以保清白,单就这份胆量便足以震慑住江家那位二世祖了,因此连衣角也没给他碰到一下,亏是一点儿没吃到,但好好的女孩子给人这么一拦,肯定是吓坏了,要在家里静养些日子。青天白日的能发生这种事,可见世道不古,官商勾结已经成了什么样?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江家仗着三江商会撑腰在杭州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会长教子无方,估摸着江家气数也就到此为止了。大伙也不用在这儿等着看唐家的笑话,同在杭州城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家都有姑娘媳妇,保不准下一个遇上这种事儿的会是谁呢,大家多留些口德,全当给儿孙积福了。至于那江家嘛……我就盼望着哪天下场大雨,一个雷劈死那二世祖,就算老天爷为杭州城的百姓主持公道了。”
说完这一番话,黄氏没有再做停留,转身就迈进了大门,高声吩咐道,“关门!”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缓缓合上了。
门前聚集的人讪讪地散开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黄氏的话挺有道理的。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钱家虽然想把发生在家里的丑事压下来,但纸里包不住火,还是给下人传出去不少信息。听说钱家小姐被拘在田庄里死不死活不活,精神都不怎么好了。再一想钱家和唐家对同一件事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大家不得不高看唐家一眼。
这样的荣辱不惊淡定自若,甚至毫不逃避直面问题,可比钱家要高明太多了。
听说出事的姑娘就是早几年被大家盛传一时的唐家姑奶奶从上海白家大归后于唐家生下的孩子,很多人不知道这件事儿,了解的人少不得又要旧事重提。当年唐氏如何孕中丧夫,又是如何被人冠以通奸之名,最后如何灰溜溜地回到唐家,又是如何含辛茹苦地生下孩子……
一字一句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不过唐家在杭州的名声向来很好,大家传归传,却不得不对唐家另眼相看,觉得现在这世道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家简直屈指可数了。如今遇上这样糟心的事,唐家也能平静处之,可见家风严谨到了什么地步,怪不得许多和唐家打交道的人提起来就要竖一根大拇指,交口称誉了。xǐυmь.℃òm
大家一边赞颂着唐家,一边将鄙视江家的难听话传了个遍。等黄氏的原话传到江夫人耳朵里时,她气得摔了一个景德镇私窑新产的瓷杯,咬牙切齿地发了好一顿火。
不过也有一少部分人纯粹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凑在一起议论。
“西湖边上那么多的人,怎么江家那位二公子偏偏挑了他唐家的小姐下手?那小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唐家那位姑奶奶当年可是因为做了丑事给白家撵回来的,之后就因为没脸见人深居简出,连大门都不敢迈出来半步。都说女儿肖母,当妈的这种作风,女儿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听说那位白小姐长的妖妖道道一副狐狸相,当年给她接生的婆子就说她是个狐狸精转世,专门来坑害这些老爷们的!”
“唐家藏污纳垢沽名钓誉,表面上看着清清白白的,背地里说不定怎么样呢,不然唐家长房和二房的关系怎么一直不好呢?”
不过说这种话的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唐家的为人。
唐家大门一关,崔妈妈立刻笑着凑到黄氏身前道,“夫人这番话说得太解气了,要不外头的人指不定怎么想呢。说不定就有那见不得别人家好的人戳我们的脊梁骨,说咱们唐家畏惧江家的势利,家里的人吃了亏也不敢声张,以后别说是老爷出门行事别人轻视,将来荛哥继承了家业,只怕也会有人说他没有骨气。”
黄氏说了那一番话,这会儿已经有些累了,她虚弱无力地靠在崔妈妈身上,脸色难看地说道,“咱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行,既然管不住别人的嘴,就索性任由他们去吧。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件事儿就算告到天王老子那里我们唐家也是占理的,要是江家硬揪着这件事儿不放,大不了撕破脸好好地说道说道,杭州待不下去我们就回老家去,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我在哪里都一样。”
崔妈妈道,“反正夫人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您别把我扔下就行了。”
黄氏感动得握紧了她的手,崔妈妈小声安慰着她,劝她回房躺一会儿。黄氏惦记着晚饭准备得如何了,强撑着让崔妈妈扶着她去了后灶。
唐家后灶前面有一小块空地,早前这里摆着花架子,种了许多蔷薇玫瑰之类的爬藤花,夏天的时候在花棚下喝茶吃饭,别有一番风情。但自打唐学茹学会走步之后,这些花就惨遭毒手,几乎没一朵能坚持到开花,还是小花苞时就被唐学茹一篮子一篮子的往房里摘,无论谁说什么她都不听。下面的摘完了她就顺着花架子往上爬,摔了两三次也没记性,只要好了就要来这里施展身手。
有一次她从高处落下摔得头破血流,等伤好之后,居然又趁黄氏和崔妈妈不注意一溜烟似的冲了出去。
黄氏拿她没有办法,无可奈何的对崔妈妈道,“不知道这花架子上辈子是不是和她有什么仇怨,这辈子碰上了非要不死不休不可,只是可怜了我辛辛苦苦栽培的花。”
随着唐学茹越爬越高,危险也越来越大。唐家的下人不够用,根本就盯不住唐学茹这个野猴子。唐老夫人担心她这样爬上爬下的早晚有一天要惹出大事,就做主把花架子拆了。那些蔷薇花和玫瑰还是黄氏刚嫁到唐家来时,与唐崧舟一起种下的。当时新婚燕尔软语温存,黄氏每次得闲了在花架子下坐坐,嗅着浓郁的花香,耳畔仿佛传来了当年唐崧舟附耳所说的蜜语甜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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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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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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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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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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